开局一个破碗

　　月中，荷花来到家里已经有小半个月。

　　林婉儿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时，荷花已经把食材装好放在车上。
　　听到主屋有动静，荷花从厨房冒头出来看，开心的和林婉儿打招呼：“婉儿姐！”

　　林婉儿也笑着回她，“荷花早。”
　　林婉儿偶尔也感觉奇怪，怎么会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这么有活力。

　　自从荷花来家里后，林婉儿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解放了自己。

　　荷花的厨艺比她要好太多，偶尔她想做什么，只要和荷花说一下做法，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和她从前吃的味道就差不多。

　　而且荷花特别能干，明明每天都是吃一样的东西，荷花的一天仿佛有二十四个时辰，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不，等她醒了，荷花已经扫完院子，把要用的东西都装好，就等她出门了。

　　这些日子，任凭林婉儿怎么说，荷花每日都雷打不动的早起，林婉儿见她每日精神都不错，也就没再管。

　　已经近六月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推着小车出门了。

　　小摊位的生意又恢复到之前，因为战乱平息，往来的商队也多了起来。
　　再加上有荷花这个巧手厨娘，现在一天赚的比之前还要多上二三十文。

　　林婉儿生火，荷花把食材摆出来，然后去打扫卫生。
　　两人默契的干着活。

　　等陆陆续续有顾客上门后，刘志也送来了豆腐和豆浆。
　　她家的早餐铺越来越有现代早餐铺的样子了。

　　木桶里盛着豆浆，一文一碗。
　　另一个木桶里放着嫩豆腐，酱油醋调味，再点上一点辣椒油，豆腐脑便做好了。

　　两口铁锅，一个住着馄饨和面，另一个里面炸着油条。

　　荷花手脚麻利，煮面和上菜两不误。
　　林婉儿则在面板上揉着做油条的面，把面切成一条条后摆好，先炸出二十多个放在一边。
　　然后又去把豆腐脑做出来十几碗放在一旁。

　　等位置上的顾客吃完饭，她便去收了碗擦桌子，迎下一位顾客进来。
　　顾客坐定，点完饭之后，荷花很快便把早餐端上来。
　　林婉儿则在后面洗碗。

　　两人配和的一天比一天默契，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夏天早晨天亮的早，出门做工的人也起得早。
　　两人卯时一刻出门，辰时三刻才有的歇息。

　　早高峰过去，摊位上人少了很多。
　　林婉儿把装着豆腐豆浆的两个空桶放在一旁，嘱咐荷花：“那我便先回去了，有事情让二娃叫我。累了便歇歇，赚钱又不着急。”
　　这些话林婉儿每天都嘱咐一遍。

　　荷花也百听不厌，都笑着应下。

　　林婉儿又叮嘱了一遍才离开。

　　走到摊位旁边，在二娃身边蹲下，拿帕子给他手指头上的土擦干净，摸摸他的头，说：“别跑远了哦。”

　　二娃在家里呆了几天，实在是呆不住。林婉儿也就不再拘着他了，但也不敢让他再像从前一样乱跑。

　　就让他在摊位附近玩，在荷花看得见的地方。

　　嘱咐好自家的两个孩子，林婉儿这才放心的离开。

　　从荷花熟悉摊位后，林婉儿便不再每天都呆在那里，只早上和荷花一起，过了辰时人少了她就离开，等晚饭前再去接荷花回去。

　　空闲时间多了，她便开始琢磨别的赚钱法子。
　　想着想着，她便看到了书桌前的大娃。

　　看着大娃面前堆着的书，林婉儿又动了早前的注意。
　　既然抄书这么贵，自己为什么不练练字去抄书呢。

　　书坊收手抄本，三字经一本卖一两半银，收手抄本便是七百文。
　　而三字经字数又不多，若是书法熟练的书生，三日便能抄完一本。只是书生很少抄书，一个月都写不上一本。

　　林婉儿先是买了纸墨回来，试了试，毛笔字她倒是能写，就是写的不好看。
　　练了几张纸后，她就舍不得再在纸上鬼画符了，便拿了削尖的木棍到院子里写写画画。

　　虽说不得章法，但熟能生巧，倒真的让林婉儿练了个差不多。

　　只是还不等她得意，便被柳溪知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婉儿的字无神无形，若是这样的字……”柳溪知温和的给她讲书法的风骨，又讲了各种字体的来历。
　　总之，说了很久。

　　最初，林婉儿还左耳进右耳出，在心里默念自己只想赚钱，不想做书法家。
　　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被柳溪知给说服了。
　　直到现在，林婉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蛊惑的。

　　她乖巧的坐在柳溪知旁边的桌子前，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肩膀抬起便要落笔。

　　扇子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便听到柳溪知略带无奈的声音：“动作自然些。”

　　林婉儿刚鼓起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垂下手腕，老老实实的开始练字。

　　刚刚学写字的时候，林婉儿抄了些字给柳溪知看。
　　柳溪知仔细观察她的落笔和成稿，最终按着她的风格给她写了一份字帖。

　　写的时候，林婉儿在一旁看的稀奇。
　　问道：“柳大人写字也是这样吗？”
　　她记得小说里总写，男主给女主写字帖，女主临摹什么的。

　　柳溪知轻轻摇头，眼神专注在笔上，说：“既然是给你做字帖，便是适合你的。”

　　林婉儿看了很久才看出来，柳溪知在给她写字帖的时候手腕动作并不自然。
　　等到她看过柳溪知的字后，她才明白，自己和柳溪知的字天差地别。
　　柳溪知的字与他这个人不同，格外的凌厉，落笔处似刀锋般。

　　而给她写的字帖则是娟秀工整的字体，也难怪他不自在。

　　等真的把字帖拿在手里后，林婉儿手里沉甸甸的，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练字是为了赚钱。
　　硬着头皮说自己想学习。

　　然后……
　　她给自己和大娃找了个老师。

　　“临忧不忘国，忠也。”

　　柳溪知清冽的声音唤回林婉儿的思绪。
　　她看向柳溪知。

　　“先生，这是何意？”大娃问道。
　　自从大娃跟柳溪知学习后，便改口叫他先生了。

　　柳溪知单手执卷，望向窗外的柳枝。
　　他思绪飘远，说：“生死面前国家当先，便是为忠。”

　　大娃不解，他向前翻书道：“可是昨日先生还讲了丞相谢安东山再起的典故，今日怎么便是要为国家放弃性命？难道不应该是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柳溪知回神，含笑看着大娃，书卷轻敲他的头，温声道：“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看着大娃有些愤愤的表情，林婉儿思绪又跑远了。
　　家长老师总爱说：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长大以后，林婉儿都记不清自己小时候不明白的是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长大后的自己明白了没有。

　　她根本没听两人意见不同的内容是什么。
　　林婉儿给自己的定位便是旁听生，大娃的陪读。

　　四书五经她虽说不算熟读，但却也大概知晓里面的意思，很多时候她认知中的和柳溪知讲的却不是一样的。
　　但林婉儿也不反驳，也从没说起过自己的认识和想法。

　　她和柳溪知在一些问题隔着的不仅仅是古代与现代，更多的是还隔着封建社会的固有思想。

　　她没有意向来改变柳溪知的想法，却也不愿被改变，即使她已然身在这个封建社会中。

　　窗外柳树枝上停着三两只麻雀。
　　成熟与稚嫩两道声音交错，春夏秋冬已过两年。

　　“先生留步，今日春雨路上泥泞，先生莫要出门脏了鞋袜。”林止观对屋内行礼，随后抱着自己的书袋离开。

　　出了门，路上果然一片泥泞。

　　林止观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执伞在树下的人，脸上的扬起笑，几步跑到树下。

　　朗声道：“姐姐。”

　　林婉儿接过大娃的书袋，柔声问他今日学了些什么。

　　今年年初，远山书院开山，大娃顺利通过入院考试。
　　大娃二娃在家里叫着还可以，上了书院只能取了新名字。

　　这件事扰了林婉儿两年，最终她也没给两个孩子取出名字来。
　　最后还是央了柳溪知。

　　大娃是他学生，柳溪知不再推辞，便给他取名林止观。
　　止观，停下来观看。往大娃能观心，更能观前路。
　　柳溪知是这样给她解释的，林婉儿觉得很好。

　　又给二娃取了名字，名林殊野。

　　柳溪知写了林殊，却没想好下一个字。
　　林婉儿看着在外面疯跑的二娃，提笔添了个野字。

　　如此，两个孩子都有了名字。

　　下月初大娃便要进书院读书了，所以来同柳溪知道别。
　　说是道别，但大家邻里总能见面，道别算是全了他们这段师生缘分。

　　林婉儿抬手给大娃摆正发带，眼神柔和的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孩子。

　　原本敏感多疑的大娃似乎已经远去，现在在她面前的孩子，举止文雅，彬彬有礼，隐隐能看出两分柳溪知的模样。

　　“姐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着呢，听着呢。”

　　但也没变，还是那个大娃。

　　二娃也跟着柳溪知学了一段时间，然后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学了。

　　林婉儿也拗不过他，便在家里教他读书写字。
　　可以不读书，但不能什么都不懂。

　　不让他去书院，是她最大的让步。
　　两人也达成了共识，林婉儿在家教他读书写字。

　　去年四月时，一年未见的方路突然出现在寒山县，这次只来了他一个人。

　　林婉儿瞧着，以为那些人都不在了，也没敢多问怕提起他的伤心事。
　　方路在她家附近租了房子住下，林婉儿念着他也是个孩子，便事事照顾些。
　　方路来了之后，最开心的便是二娃。
　　他一早便羡慕这个会耍刀舞剑的大哥哥，从那之后他上午在家读书，下午去找方路学武，忙的也是不亦乐乎。

　　等过了六月，方渡远一行人也来了寒山县。
　　林婉儿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这不，今年三月，方路一行人再次离开寒山县，二娃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林婉儿和大娃走进巷子，还没到家门口，便看到门口有两道身影。

　　不等她看清，便听到声音：“姐姐！”
　　声音还没落，二娃便跑到她身前，抱住了她。

　　林婉儿远远的看清了另一道身影。

　　她弯了弯唇，轻轻的笑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