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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夜风袭来,杨吉儿一头的长发凌乱的吹起来,面上犹自挂着那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伸手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罗成。
“如果你们想联手杀我的话,就快一点。”杨吉儿大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里带着几分戏谑和不屑。
“我并不想杀你。”秦叔宝摇摇头,看着徐懋功,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只是路过杨吉儿身侧时,忍不住说道:“蓉蓉的事,谢谢你。”
说着,秦叔宝拽着罗成离开,只是,罗成似有不安频频回头。
待走远,秦叔宝松开手,似乎有些担心,道:“表弟,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罗成当然明白他指的什么,侧首,辩解道:“表哥,你不要乱讲啊,我和她没什么。”
“如果,方才我们没有及时出现,你准备怎么回答杨吉儿的话呢?娶不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你甘心认命吗?”秦叔宝看着罗成的脸忽明忽暗,叹气道:“杨吉儿什么都明白,罗成,你明白自己的心么?”
罗成皱眉道:“你似乎在暗示我,应该喜欢她?”
“我没有暗示你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让你面对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问自己心,究竟真的喜欢谁?”
思忖片刻,罗成面有痛苦,摇头道:“我,该怎么办呢?”
“虽然常常被她欺负,但是,看得出,你和杨吉儿在一起很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从来都没有在冰冰那里见过。”
罗成恍然一惊,道:“可是,我不能爱她。”
“如果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还要和冰冰成亲的话,对她们俩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三个人都会痛苦的。”
罗成心痛的要命,不住的摇头道:“表哥,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她们任何人痛苦。”
“那就认真问问自己的心,如果决定和其中一个成亲,就该忘记不该存在的感情。”
罗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动摇。”
秦叔宝点点头,拍着罗成的肩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最为冲动,难测,我只是担心你,因为一时冲动难以抑制,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失去很多宝贵的东西。”
“我,真的要抛弃她了吗?”罗成似乎是在问秦叔宝,又侧首,喃喃自语着。
“杨吉儿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面对感情,越聪明的人就越傻。”秦叔宝感慨道:“如果她不是隋炀帝的女儿,兴许,你们会幸福。”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罗成摇头道。
“你后悔了?”
“我不是后悔以前的事,只是怕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现在的选择。”罗成轻轻叹气,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杨吉儿双手轻轻抚过裴元庆的墓碑,仿若就像抚摸他的脸颊,极尽温柔。
徐懋功看着杨吉儿眼角眉梢褪去了几分顽皮,多了几分淡然,不禁感慨道:“看起来,这一年,你长大很多。”
杨吉儿顽皮一笑,道:“一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乏味无趣,不过,美色依旧。”
看着杨吉儿眉梢挑起的那抹戏谑,让徐懋功有些愠怒,道:“杨吉儿,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样,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游戏人间的样子!”
“有什么办法!”杨吉儿侧首看着徐懋功,说道:“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无非就是一个男人而已,天下还有好多呢,美男哥哥,你也算一个。”
杨吉儿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激怒到徐懋功,忍不住道:“就因为住过冷宫,你就这样以游戏人间的态度,来决定自己的人生么!杨吉儿,我很不喜欢你这种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喜欢你在乎你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杨吉儿一愣,道:“你对我的事,很了解,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不揭穿,也不伤害。”
徐懋功点头,道:“我的出现,是要推翻这个残暴不仁的昏君,还有,就是保护你。”
“别说这种笑掉别人大牙的话,推翻我父皇,还要保护我?”杨吉儿看着徐懋功,似有不屑,道:“你是我母亲那边的人,对吧!这个世间,恨我父皇又疼爱我的人,只有他们。”
“吉儿,不要再跟那个昏君同流合污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对你母亲做了什么!简直就是个畜生!”
“住嘴!”杨吉儿打断了徐懋功的慷慨激昂的劝说,道:“我什么都知道。”说着,杨吉儿解开自己衣衫,露出上半身,见徐懋功惊得一跳,扭过去脸,杨吉儿笑出声道:“瞧你的胆!转过头来看看,就会明白了。”
听言,徐懋功才缓缓扭过头,又是一惊,杨吉儿胸口,腹部,都是刀疤,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就像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毒蛇一样。
杨吉儿穿起衣服,轻笑道:“我想,谁都想不到,天下最最尊贵的公主,会是一个浑身刀疤,中毒不轻的孩子吧。”
“是谁?”徐懋功微微眯眼,问道。
“是我自己。”杨吉儿玩世不恭的一笑,道:“是我自己一刀一刀的刺进去,毒也是我自己喝下去的,你一定没试过吧,很好玩的!”
“杨吉儿!”徐懋功真的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我尝试过无数种自杀的办法,可是都没有死掉,我死一次,我父皇救我一次,像没有尽头的轮回。”
“为什么要死?”徐懋功皱眉道。
“因为我是我父皇强.暴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一个被强.暴生下来的孩子,是不该活在这个世间的,只要我活着,对我母亲来说,就是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杨吉儿轻轻说着,积压在徐懋功心底深藏的秘密。
徐懋功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知道的或许比杨吉儿的多一点,但是,杨吉儿遭遇的,是他想象不到,他更想不到,这个女子,如此固执。
“从小,我就知道我娘她不爱我,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恨不得撕碎我,让我彻底消失掉,美男哥哥,你知道吗,一个不被母亲欢迎的孩子,是不该来到这个世间的。”杨吉儿仍然在拼命地微笑,但两行泪却已经从她眼中滑落,说道:“我娘用一夜教会了我哭,我父皇却用了好几年,才教会我真心的笑。”
徐懋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或许她也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只是轻声道:“吉儿,我不知道,你心里会这么苦。”
“苦?”杨吉儿始终在拼命的笑,道:“我并不觉得苦,因为我还有父皇,他确实是一个残暴不仁,喜怒无常的暴君,可是,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有温柔,有宠溺,父皇说,如果那时,我死掉了,他对这个世间就不再会有任何温柔了。”
“他倒是很疼爱你。”徐懋功感慨道,他知道隋炀帝疼爱这个女儿,但是,没料到,会这么爱。
“你们只知道,天下人人痛恨我父皇,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以为凭借着几个人之力,可以灭我大隋天下,真是可笑之极。”看着徐懋功一脸哑然,又复说道:“能灭得了大隋天下的只有我父皇,他不会被任何人打垮,杀掉,要死,也是被自己杀死。”
徐懋功摇头道:“就算他待你是极好的,但是,这天下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他并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原来是想做一个好皇帝的。”杨吉儿争辩了一句,想着,同他多说,也是徒劳,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点点头道:“你好自珍重吧,千万别让我父皇知道你还有你身后的家族存在,不然他会不惜任何手段,让你们消失。”
“他未必能办得到。”徐懋功不屑道。
杨吉儿哼笑一声,道:“你根本不了解一个父亲的心,他会不择手段的,把试图从他身边带走她女儿的人,都杀掉,那份气势,势吞山河,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你决定要站到我们的对面么!”徐懋功问道。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过,站到你们这边来。”说着,杨吉儿举起手,褪去玉环,一道深深的伤疤,盘旋在手腕处。
“当年,我决定好好活着的时候,就把属于我母亲的血液流完了,我现在完完全全只是我父皇的女儿。”
徐懋功很想将杨吉儿争取过来,最起码,不想她死于这一场男人的战争。
“杨吉儿,你应该很明白,大隋撑不了多久,这天下,乾坤转定,终究是要江山易主的。”
“就是知道这样,才更要回到我父皇身边。”杨吉儿笑道:“我可以同他一起接受天下的朝贺,也可以一起面对天下的耻骂。”
“杨吉儿,如果你留下的话,或许,和罗成会在一起。”
“你这个诱惑我的理由,已经不再重要了。”杨吉儿一改方才的悲伤,又换上了惯有的表情,灿若繁星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遗憾,道:“我父皇和母亲的事情,让我明白,爱,是放手,不是占有。”
杨吉儿美丽的脸上那顽皮的笑容越加的放肆了,转身,挥了挥手,道:“转告罗成,他的喜酒,我就不喝了,免得他的新娘子下毒。”
“杨吉儿!”徐懋功喊了一声,杨吉儿只是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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