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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噫,你刚刚去哪了?”何燕然半拉身子瘫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抬首随口问道。
管轶眉顿了顿,“哦,我去人工湖转了转,”她语气自然,“有人在那儿钓鱼,还挺有意思的。”
何燕然性子喜闹,对钓鱼这类活动一向兴致缺缺,便随意应了声,在大床上打了个滚。
管轶眉正打开笔记本电脑,照常进行每日记录。
她方才并未撒谎,她的确去人工湖一带转了一圈。
时值下午,对内开放的人工湖人烟并不少,多是中老年男性。钓鱼是一项基本门槛很低,天花板却很高的爱好。于她而言,却是一项很好的交心工具。
她兀自思索着,却听何燕然仿佛不经意间问道:“轶眉,你对异地恋怎么看啊?”
管轶眉手顿了顿,心中叹道,终于来了。
她迅速摒弃掉繁杂的情绪,尽量以轻快的语气,若无其事道:“怎么看?这不是跟手机谈恋爱嘛~”
细数了几条异地恋的负面影响后,管轶眉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实在不必说得过于明白。
想到好友的原生家庭,何燕然有些尴尬,幸好管轶眉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们宿舍就有一个跟手机谈恋爱的,还是个白富美,每天抱着手机就算了,一放假就飞来飞去,看着就累。”
“多费钱啊。异地恋啊是项奢侈品,跟我这种穷人不挨边。”管轶眉自嘲完后,狡黠一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赚点钱,多划算!”
分享八卦是增进感情的利器,果然何燕然也分享了她们科室的感情故事。管轶眉一心二用,边敲键盘边应和。
何燕然讲得意犹未尽,见管轶眉手不停歇,有些好奇,“你在敲什么呀?”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探头过来一看。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充斥着,好似跳舞的小人。
她顿觉无趣,摆摆手,以不打扰之由,出了门。
管轶眉松了口气,按下快捷键,英文文稿页面转换成一张excel表,赫然是方才的日常记录。
燕然性子大大咧咧,但并不傻。她不想因分歧而失去这个好友。
诚然,魏修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外形绝佳,工作体面,人品过硬,性格沉稳,感情史干净无暇,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完美对象。
说没有察觉到魏修对她的好感那是假话。心硬如她,偶尔也会为对方的体贴打动。
然而,对标祝嘉毓之流后,她迅速遏止了自己的心动。
如果说祝嘉毓是地狱级难度,那么魏修于她就是唾手可得。
既已见识过漫天繁华,哪里能甘愿被这样的萤萤之光所俘获。
然而若让她直接拒绝,她说不出口。
说她婊也好,自私也罢。她不愿意戳破这份难得的温情和关怀,只能一面唾弃自己,一面纠结不已。
日子如水般流过,转瞬到了除夕。
何家客厅里。红木桌上散落着毛笔,祈福带,磨好的墨汁和掭笔。
这是章预市的传统。在新旧交替之际在红丝带上提笔,挂在树下可为新一年祈福。
由何父启头,按辈分和年龄依次排下来。轮到魏修时,他挥毫而就写下四个字“诸位安康,胜意随心”。何父是老年书法协会成员,写得一手好字。踱步品鉴时对外甥更是欢喜。到底是大姐的孩子,拿手术刀的手拿起毛笔来也有模有样。
管轶眉练过字,字体颇能见人。倒是何燕然一笔字潦草得很。
因是过年,何父不好数落女儿,只是眼里的“不学无术”的指责意味分明。
何燕然倒是心宽体胖,懒得搭理父亲。径自拖着好友跟大哥下楼去。
何父拾掇桌上的文房四宝,何母细致地挑拣着什么。
孩子们不在,老两口说话不用顾忌。
何母对丈夫抱怨道:“你姐姐姐夫也真是心肠硬,哪里就等不及了,连个年都不让孩子好过。阿修这孩子真不容易。”
何父会意,他不惯于说自己大姐的不是。只拍拍妻子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家有贤妻是他的福气。老妻这几日都在忙活着外甥的事。
还变着法的做中式食物,生怕他到了国外吃不上这口。
何母面上微红,嗔怪道:“跟我客气什么。”
从小看到大的大外甥,早就当成半子看待。何况魏修有情义又懂事,基本没让她操过心。
夫妻俩絮叨了会儿,何母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努努嘴:“老何,你知道你外甥的心思么?”
何父又不瞎,怎么看不出来家里小辈间的波涛汹涌。
女儿就十成十随了妻子,爱多管闲事不讨好。知道妻子还有话说,就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又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样貌好,学习好,又懂事。样样拿得出手。”饶是自己女儿,也比不上管轶眉的优秀。
何父不语。
“唉,可惜了。”何母闻弦知雅意,知道丈夫隐晦的不赞同,心里颇为遗憾。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看小儿女之间欢欢喜喜。想到这两人一个要往外头去,一个窝在这小城市,估计也难成。
何父任由妻子误会。只淡淡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操这份闲心。”
管轶眉这女娃不错,但是抻着股劲儿,心思又重。
男人找情人喜欢漂亮的,但找老婆却喜欢单纯清白的。管轶眉既帮衬不上一二,反而家里一笔烂账带累。
作为熟识的长辈他当然同情怜悯,但是想做他的外甥媳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妻子被他保护得太好,虽人情练达但心性太过天真。别看他平时多打压女儿,只一样女儿便胜过别个万分。那就是家世。
何况他心里有数,他大姐平日虽万事不管儿子,但婚姻大事,哪容得如此草率。
因此平日随便老妻折腾,反正翻不出大风浪去。
却说另一头,三人到达楼下花园时,合欢树下一树摇曳的飘带。
几个半大少年也来挂飘带,因为不允许爬树,搭着个梯子就上去了。听到人声,不知怎的,差点摔下来。
魏修上去呵斥了几句,训得人不敢做声。
何燕然取笑大哥管儿子似的。
魏修个子高,不需要梯子,踮起脚就挂了上去。
飘带在风中飞扬。
何燕然孩子心性,跟熟识的少年唠起嗑来,管轶眉则在一旁做壁花状,笑意盈盈。
正值发育期的少年,平时在学校对着漂亮的女同学吵架,对着年长几岁的大姐姐却脸色绯红,有个眼生的更是期期艾艾。
何燕然看得直乐,冲好友挤眉弄眼。让她去看这群半大小子的红成猴屁股的脸。
毛都没长齐就会看女人!
一群人正乐呵着,魏修忙完走过来,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虽然简简单单穿着大衣也风度翩翩。很是养眼。因职业自带的沉着冷静更是为他添色三分。
一路走来顿时秒杀一片。
凭心而论,这些少年都不丑,只是青春尴尬期欠缺些许。
而少年们又最是要脸,自尊心强得不行,被打击之下一窝蜂躲将一边去了。
见状,何燕然埋怨地瞪了自家大哥一眼,不苟言笑地,把小孩子都吓跑了。
在家里打击她还不够,连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放过。
魏修对妹妹的指责不以为意,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个红包,何燕然瞬时转嗔为喜,乐滋滋的。魏修也塞了一个给管轶眉,管轶眉方才就有点尴尬,怎好意思接。
魏修只一句“只要没参加工作,还在读书,就是小孩儿。”
说着他扫了眼何燕然,“燕然比你还大呢,有什么不好意思。”
何燕然虽知晓自家兄长嘴巴毒,说话直,仍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无奈拿人手短,看在红包的份上只好忍了。
魏修给妹妹递了个眼神,示意有话要说,何燕然识机遁走。
管轶眉以为魏修是有话要说,思索要怎么拒绝才委婉,不伤感情。
她知道自己挺婊的,既不想接受他的心意,又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好,但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
就在管轶眉沉不住气时,魏修开口了。
“小小年纪,心思别这么重。”话出口他意识到其中有斥责之意,忙加上几句,“别太逼自己了,像燕然那样傻乐,多好!”
管轶眉笑而不语。
只心里默默反驳。何燕然有得力的父母兄长,自是可以无忧无虑。她一无所有,还身负美貌,要是也这样,怕是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他玲珑心思,早就发现她的不自然,“你可以一直把我当哥哥,就跟燕然一样。”无关男女之情。
管轶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诧异地看向他。
管轶眉明白感情一事不是水,可以收放自如。
然而魏修一向自持,严格来说他并没有表白心意,只是表现出来的不同被捕捉到,而在明了她的为难后,他果断退回了亲人的位置。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不起她,相反,是她欠他良多。
管轶眉心中感动,眼神也软化了。
魏修心思何等敏锐,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揉了揉面前人的发顶。
他一向是个注重分寸的人。大大咧咧如何燕然,就从来不敢挂在他身上。
难得肢体接触,管轶眉也没有抗拒。
魏修的笑意更浓,克制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端的是身姿如松,清秀隽雅。
魏修是真正的君子。站在他身边,管轶眉越发自惭形秽。
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她,帮助她,受过他太多恩惠……
管轶眉压下心头的感动,关心起他的日本之行来。
魏修脸上犹存着笑意:“你不也修过日语吗,以后有机会去日本,大哥罩着你。”末了不知想到什么,他添了句:“有什么事帮忙的话可以找他,会永远开机,如果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找燕然。”
他眼中的温暖和靠谱,4年如一日没有改变。
听到他要去个几年。管轶眉有些伤感,故作轻松开玩笑道:“到时候可以带个嫂子回来。”
魏修定定看了她一眼,认真地应了。
管轶眉心里莫名有些酸,见他这么快就放下了心里又有些不得劲。一边唾弃自己的霸道性子,一边抛开这些思绪。
又强自打趣了几句,好歹囫囵过去。
冬天的夜黑得早,四周已烟火通明。
不远处何燕然举着仙女棒,跟小区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时,何燕然蹦跶过来,见两人气氛和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一看就是打什么坏主意,被魏修瞪了她一眼,眼中的警告很明显。
何燕然撇撇嘴,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好友跑了。
管轶眉被拽走,忍不住回头看去,见魏修依旧束手而立,面容在光影中闪烁,定格成一幅静默的画。
管轶眉笃定地想道,前路漫长,他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希望再次相见时,大家都能变成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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