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

　　结果齐帅一放下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进来。
　　她迟疑的接起来。
　　对面是个阿姨的声音，口气却礼貌而小心：
　　“……喂，请问你是——齐帅吗？”
　　“是，我是，您哪位？”
　　齐帅客气的回一句，正在疑惑，忽然想起刚才高燕跟她说的话来：凌立的父母亲，说想要你的号码——
　　然后对面的声音更加礼貌，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你好，小齐姑娘……我是，我是凌立的——妈妈。”
　　齐帅的心已经绷到了胸口。
　　此时此刻，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受，甚至连控制情绪都很困难，口气带上几分冷淡：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齐姑娘，我知道你和凌立已经分手了，我来找你帮忙很冒昧——”
　　齐帅很想打断她说一句：知道很冒昧，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呢？
　　这世界上总有些被生活优待惯了的人，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打扰别人的生活，嘴上说着很抱歉很冒昧，其实心里却觉得理直气壮。
　　可是她没有打断对方，而是听她继续说着：
　　“……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凌立他报了名，要去非洲做无国界医生，我和他爸爸都劝不听。小齐姑娘，你要是方便，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稍微劝他几句？你说的话，他兴许能听进去。”
　　齐帅很想拒绝，她在电话这头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
　　“做无国界医生，不是很好么。”
　　直到对方在电话里流露出好像哀求一样的口气：
　　“那个环境太危险了，我们很担心他会遇到危险。小齐姑娘，我知道很难为你，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齐帅默默在心里叹口气，终究还是答应下来，回了一句：
　　“好的阿姨，我有空就跟他联系。”
　　对方在电话里接连道谢，她说了句不客气，把电话挂断。
　　然后对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想着刚听到的消息：凌立要去非洲做无国界医生。

　　齐帅是跟凌立开始谈恋爱之后，才知道他是正儿八经的重点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
　　她跟凌立认识了两年多，才发现自己喜欢他。
　　然后又暗恋加明恋，又拖了一年来，两人才正式在一起。
　　当时还有些惊讶：
　　“学医花那么多时间，你怎么不去做大夫？”
　　却心甘情愿的窝在医院的一个小档案室里，每天不厌其烦的整理一堆旧书废纸？
　　凌立当时一边翻着桌上一堆资料，一边笑道：
　　“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其实做这个也不错。”
　　这倒跟他这个人也对的上。认识两三年，她对凌立的印象就是性格温和，清心寡欲，少言寡语，还带着些少年老成的感觉。
　　当时齐帅没说什么，就是嘀咕了一句：
　　“……做这个工资应该很少吧，够花么。”
　　凌立当时偏头看了她一眼，半天微微笑了笑：
　　“我平时没什么开销，花不到多少钱。”
　　当时齐帅暗暗想，既然他挣得不多，那以后两个人的开销就尽量AA吧。
　　但是后来两人真的交往起来，反而都是凌立出钱。
　　两个人没什么别的花销，不过就是吃饭压马路。压马路不要钱，吃饭是两个人自己做。齐帅的工作忙，时不时就要出差，两人时常短信电话联系。凌立的工作胜在时间极其宽松，齐帅把自己住处的钥匙配了一把给他。每次她出差回去的当天，凌立都会提前去超市买好蔬菜水果零食，在她住处做好饭，熬好粥，洗好水果，不论多晚，都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饭。
　　他吃的不多，几乎每次都是心不在焉吃一点，然后看着齐帅把做好的菜都一扫而光。那段时间齐帅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出差，回去的路上都不吃东西，只等着回去吃凌立准备的一桌饭菜。
　　她跟凌立在一起差不多半年时间。半年里凌立的饭菜越做越好吃，还专门整理了一本养胃的食谱，对着上头翻花样给齐帅做饭。
　　那种远行之后，知道在回去的地方有一处温暖的灯光，一桌温暖的饭菜，和一个温暖的人在等着自己的感觉，对齐帅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以至于她跟凌立刚分手那阵子，每次出差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都要崩溃大哭一次。

　　以至于到现在，想起来当时两人在灯光下坐在桌旁吃饭的情形，齐帅仍忍不住心里空荡荡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外头路灯照进窗，在窗台留下一格一格的影子。
　　寂静中，她在手机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摁出凌立的手机号码。
　　分别至今快一年了，除了中间那次他给她回过电话，两个人没有再联系过。一开始高燕在电话跟她说凌立的父母要她的手机号码，她心里忍不住涌现出期待；以至于刚才真的接到凌立母亲的电话，听到她只是求自己劝说凌立放弃无国界医生的志愿时，她又忍不住失落。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凌立母子都十分擅长把人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到地上。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她自己太没出息。
　　想到这里，齐帅索性删了手机上一串数字，翻开通讯录找出周佳佳的电话打过去，从床上跳起身，调动起情绪：
　　“哪呢，今晚有空不？一起出去嗨一嗨？”
　　“没问题啊！阿博最近忙着酒吧重新装修，都不怎么理我，我正无聊呢！”周佳佳笑嘻嘻的，快结婚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不过陛下您一向国事繁忙，怎么今日想起要翻臣妾的牌子了？最近工作不忙？”
　　齐帅冷静抛出一句：
　　“我辞职了。”
　　周佳佳炸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周佳佳立刻不问了：
　　“咱不郁闷！我在阿博酒吧等你，今晚带你出去嗨！扫扫晦气！”
　　齐帅一边打开衣橱翻着衣服，一边也不由自主跟着嗨了起来：
　　“好，我去找你。”

　　两人在阿博的酒吧汇合，吃了阿博做的饭，喝了阿博的饮料，然后顶着阿博的白眼，开着阿博的车，在黑夜中一路奔向另一家酒吧。
　　路上齐帅还有点心虚：
　　“……你这都快结婚的人了。”
　　“没事！”周佳佳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猛地一挥，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我跟阿博说好了，结婚前还得出去好好浪一次，当做单身纪念。不过我今晚是‘陪浪’，主要是带着你好好嗨。”
　　顿了顿她又想起来：
　　“你那没事吧，罗翔飞知道你跟我出来吗？”
　　齐帅默了默，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我跟罗翔飞……分手了。”
　　周佳佳“吱——”的一声一个急刹车，转过身对着齐帅，化了浓妆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像个妖怪一样瞪着齐帅：
　　“你说什么？！”
　　“我跟罗翔飞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谁提的？罗翔飞在外面偷吃了？”
　　“……”
　　齐帅无奈的叹口气，顶住周佳佳一连串机关枪一样的发问：
　　“半个月前，没有偷吃，和平分手。”
　　“就这样？”
　　“就这样。”
　　周佳佳盯着她半天，若有所思转回头，重新发动车，一边踩油门，一边说一句：
　　“齐帅，你这状态不对。”

　　不过周佳佳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就是了。
　　两人去商场逛了一圈，拎了几个购物袋出来，又去沙龙做了指甲和发型。周佳佳只是保持了一贯水准，齐帅却接了甲片贴了亮钻，做了个爆炸头，又换上了新买的牛仔裤和吊带上衣。去到酒吧先叫了一打啤酒一瓶红酒一杯威士忌，齐帅率先迅速灌下两瓶啤酒一杯红酒半杯白酒，待到有些微醺的感觉，和周佳佳一起进到舞池随着音乐灯光摇摆尖叫。跳舞跳的清醒了，就回到吧台再来一轮。
　　一打啤酒一瓶红酒一杯白酒，分了三轮喝完。
　　周佳佳只在开头喝了半瓶啤酒，不时有人过来搭讪，她负责把人赶开，然后继续陪着齐帅跳舞。
　　喝完啤酒齐帅带着几分醉意问周佳佳：
　　“几点了？”
　　周佳佳把手表伸过去：
　　“十二点。”
　　“……该回家了。”齐帅摇摇晃晃站起身，狂欢后的脸上带着醉酒和运动后的红晕，“再晚阿博该担心了……而且对皮肤也不好，美容专家不是说……一定要在十二点前睡么？”
　　周佳佳见怪不怪的挽住她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哄着：
　　“好好好，咱们回去，睡美容觉。”

　　两人摇摇晃晃走出酒吧往对面的小停车场去。
　　齐帅的脚步有些不稳，幸好周佳佳扶着，还不算踉跄。停车场没什么车，毕竟都是来酒吧喝酒的，门口站了个个子挺高的姑娘，在靠着车门百无聊赖的玩手机。小姑娘身材挺好，衣着也时髦，周佳佳路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觉察有人走过来，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周佳佳便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搀着齐帅走过去。
　　谁知那姑娘低下头了又反应过来似的抬起头，细看了看之后在后头试探着喊了一声：
　　“……齐帅？”
　　齐帅半醒半醉的听到有人喊，就停住了脚步，醉眼朦胧的回头去看，看了半天才认出不远处站着的人是谁：
　　“……噢，是罗瑶飞……罗大小姐啊。”
　　“真的是你？”罗瑶飞没在意齐帅对自己的称呼，打量着齐帅十分展露身材的短吊带包腿牛仔裤和亮片高跟鞋，有些诧异，“你——喝醉了？”
　　又看看一旁深V恤超短裙的周佳佳，又追问一句：
　　“这位是你朋友？”
　　“我朋友，周佳佳。佳佳，这是罗翔飞的妹妹，徐师兄的前女友，罗瑶飞，罗大小姐。”齐帅醉态可掬，努力站稳了对着罗瑶飞笑了笑，然后摆摆手，“这么巧碰见你……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再见。”
　　“……”
　　周佳佳对罗瑶飞点点头笑了笑，扶着齐帅转身。
　　罗瑶飞吃惊的看着两人走了，立刻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给罗翔飞打了个电话：
　　“哥，我在酒吧门口等我男朋友呢，你猜我碰见谁了？”
　　“有话快说。”
　　“我碰见你前女友了！”
　　“……”正躺在床上看NBA的罗翔飞放下手里啤酒，没好气道，“罗瑶飞，你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是吧？你上了十几年学了，不用我教给你‘前’女友是什么意思吧？”
　　罗瑶飞顾不上跟他斗嘴：
　　“刚甩了你的那个，叫齐帅的！她喝的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了。”
　　“……”
　　罗翔飞顿了顿，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她一个人？”
　　“不是。”周佳佳往外看了看，正看到周佳佳扶着齐帅上车，“还有个叫周佳佳的跟她一起，扶着她上车了。没什么事吧，这周佳佳你知道不知道，靠谱吗？不会把她卖了吧？”
　　“……没事。”罗翔飞淡淡道，“是她一个关系挺好的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罗瑶飞拍拍胸口，“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歹是你前女友，问你一声，别让人给害了。不过一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她化着浓妆，穿的很性感，还烫了个爆炸头。”
　　顿了顿，罗瑶飞又像顿悟了什么似的：
　　“……哥，她不会是因为跟你分手太伤心，出来买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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