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识君

　　“……”他沉默了下来，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听说林君那小子回来了，上次我说要见他，你怎么不带来，是要我派人去请他过来吗？”
　　——“此次剑谷之事，恐与禁阁脱不开关系。沐啸风这贼人觊觎我君明剑庄并非一日，你身边的那个林君，听说原本出身禁阁，可有什么发现？”
　　——“远珩，你应该明白世伯的心思，世伯不管你平日里怎样胡闹，可大事上你总得把心思放正了，难道你还想你爹当年之事重演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季远珩，君明剑庄容不得半点闪失。”
　　——“这灭玄石的重要性并不在于此石本身，而是在于……”
　　季远珩脑海里一时之间宫谨鸣和季尧的话来回交替，吵得他头又嗡嗡作响起来，半晌才继续开口，语气却带着些犹疑：“阿君，你是怀疑我吗？”
　　“……怀疑？我有什么好怀疑的？我出身禁阁，要怀疑也是你们怀疑我才对吧？”
　　“我从不疑你！”
　　“你？那他们呢？大庄主，宫总管，还有其他人。季远珩，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季远珩听着他的话叹了口气：“他们是有他们的考量，可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与禁阁早已没有瓜葛。”
　　他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看着林君，片刻，两人目光交接，林君错开他的目光，望着他身后的夜空道：“你不会因为别人怀疑我吗？”
　　“不会。”季远珩笃定道。
　　“但信任该是双方的。你记得白貂那个故事里，韩岳最后的下场吧。”林君冷冷道。
　　季远珩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记得。”
　　“两相欺，两相瞒，最终一个魂飞魄散，一个客死异地。”
　　季远珩看着他，半晌咬咬牙道：“阿君，大哥和世伯确实对你有些看法，不过我不是他们，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季远珩可以指天发誓，此生此世对林君永不相欺，永不相疑！否则不得好死！”
　　林君没想到会招惹他立下这样的毒誓，他原本也不是想逼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赶忙惊坐起来瞪着他嚷道：“你有病啊！好好的发什么毒誓！”
　　“两不相欺，两不相疑。我做得到，阿君，你做不做得到？”
　　林君抿着嘴看向季远珩眼底快要溢出的光亮，许久点点头，心虚道：“做得到。”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哎！？不行！就我发毒誓了，你都没发誓！万一以后你骗我，岂不是只有我吃亏了？”正经不过片刻，季远珩立刻换了一张欠抽的脸不满道。
　　“那如果我做不到就……”林君刚想说什么，就被季远珩一把捂住嘴。
　　他凑到他面前，几乎与他贴着额头小声道：“我可舍不得你发毒誓。你在心里默默记着就好了。”
　　林君看着近在咫尺的季远珩，双目低垂，没再出声。
　　这夜过的既漫长也愉悦，两人打着赏月赏星赏夜色的名头，在屋顶上一趟就是一整夜，直至天光乍破，又一同看着太阳从暗处一点点慢慢从东爬升，林君连打了几个哈欠道：“困死了。走了走了……”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房顶一跃而下。
　　季远珩也紧追其后。林君推开他的屋门进去道：“昨晚本来想给你换药，没想到你睡的跟死猪一样，我就先出来了。你现在坐下，我给你把药换了。”
　　他说着取过干净的布条和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拆开季远珩右手的包扎，重新换了药后又仔仔细细的缠好。那伤口虽然在手背上长的狰狞，却已然有了愈合之势。可林君还是皱着眉道：“万一留下疤，以后这右手握剑就难看了。”
　　“没事，我不在意。”季远珩无所谓的接了一句，就见林君瞪了他一眼，只好连忙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去谷老头那里讨些祛疤的药膏回来擦。”
　　林君困的哈欠连连，收拾好药箱，转身站起来就要走，果不其然又被季远珩一把抓住，他冷脸推开道：“我一整夜没睡，这会儿可不想跟你挤在一张床上了！我回屋睡，你也老老实实睡觉去。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林君说完转身就走，季远珩也难得没有多做纠缠。
　　待林君睡醒过来，已经过了晌午。翻身起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走到院子里见季远珩的房门紧闭，便伸手敲了敲，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试着一推，门就被推了开来，屋里面安安静静，林君走过去往床榻上一看，被褥收拾整齐，完全不见睡过的模样。
　　林君愣在屋子里好一会儿，便扭头在他房间里翻翻找找，半晌才把季远珩换地方藏起来的行李包裹找出来，便拿着回自己房间去了。
　　到了下午，林君本在屋子里偷偷收拾，就听院中一阵嘈杂，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响起，他放下手中东西，连忙拉开门一看，就见季远珩被侍从给背了回来。他心里一惊，赶忙跟着走过去，一进屋，就见被放在床榻上的季远珩脸色苍白中带着些潮红，昏沉沉睡着，不省人事。还没等他抓过人来问怎么回事，身后季君妍就推门进来走到床边环胸怒道：
　　“看看吧，我就说他作死，明明都病成这样了，还去别庄跟吴心问那么久，不倒下才怪呢！”
　　林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吴心？”
　　季君妍撇撇嘴道：“那老家伙似乎对天竺会的事情知道不少，从剑谷里找到的那个令牌，就是来自天竺会的。小叔叔着急想洗脱禁阁的嫌疑，又查案心切，这不刚到我那就支不住倒下了。”
　　林君听她说完，才开口问道：“那他的病……？”
　　“扛过去给谷老爷子看了，伤风变伤寒，又发着高热，还有他那手，伤口也跟着有些发炎了。不过都处理过了，谷老爷子说看他烦，让我把人带回来了。”
　　季君妍也嫌弃的瞥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林哥哥，小叔叔他都这样了，你还是离他远点，免得也被染上病。”
　　“……行，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也赶紧离开吧。”林君看了季君妍一眼，随后送她离开了汇亭轩。
　　一行人都撤去，林君这才返回屋里，走去床边坐下，用手摸了摸季远珩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便去打了盆凉水回来浸了冷帕子给他敷在额上降温。
　　季远珩意识挣扎着，一会儿便觉得口干舌燥嚷着要水，林君便去倒了杯水来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如此来回折腾到了后半夜，他终于发了汗，热度稍稍降下些，人也睡得沉了。林君翻出干净的亵衣给他换上，又严严实实的捂好被子，这才吹熄了烛火，关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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