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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事
三天过去便是见证最后结果的时刻。
今日天气乌蒙,低压压的一如人的心情。许清源一早就到了教室,他来时不仅办公室的门还没开,就是教室里也空无一人。
因为作为考场时,不但桌子都被拉开了,有些多余的桌子还被堆在了教室后面。许清源闲来无事,把教室里的课桌一一排回原样。有些桌子上做着标记,有些桌子上写着激励自己的话,有些桌子上贴着课表,许清源凭着记忆记得这些桌子的主人,但也有些不确定,只好先排着,等它们的主人来了再自行认领。
过去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来了人。
许清源站在门外时不时就往隔壁的办公室那边看,望眼欲穿,办公室的门还是没有开。
终于等到开了,来的还是一班班主任,许清源等的时间越长,心里的紧张感就越强,他现在算是明白,人往往是被自己吓死的,因为人的情感和思绪会随着时间如波纹一般荡开。
白问渠的到来算是给了许清源表面上一点安抚,因为他终于再没有在后门堵着了,白问渠一来,他跟着就坐到了胡昊的位子上。
“找到工作了吗?”许清源问。
“嗯。”白问渠轻轻回了一声,他顶着风寒,进了教室之后镜片上就起了一层雾,摘下眼镜正准备用袖子擦,许清源忙制止住。
“你也太糙了,眼镜布也没有吗?”许清源把眼镜接过来。
“没有。”
“纸巾也没有?”
“忘带了。”
许清源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白问渠仔细擦着,那动作轻柔如触豆腐,一向受惯自己蹂躏的眼镜此时正被别人这么温柔对待,白问渠不知道他的眼镜作何感想,不过他自己是看不顺眼。照他那个擦法,没有个几十分钟恐怕也擦不完。
好在许清源也就花了几分钟,眼镜擦完没多久,胡昊就到了教室。
“太可怕了!”胡昊一脸惊慌,站在许清源身后。
许清源没有让出位子,反而道:“你去我那儿坐着吧。”
“不是这个问题。”胡昊沉着脸,“办公室里不知道又是我们班谁家家长找来了!”
“不是你家家长你怕什么?”许清源露出了和白问渠当初同样的不解。
“感同身受,你们这些学霸不会懂。”胡昊感叹完,自觉地坐到了许清源的位子。
胡昊刚坐下,许清源立即又弹了起来,“马老师来了!”
说罢,许清源就跑出了教室。
没过一会儿,白问渠就看到许清源从后门飞速跑回教室,看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想来是有好消息了。
许清源向白问渠扑过去,一只手锁住白问渠的喉,一只手又把白问渠的头发揉成了鸡窝,“丧丧,你太棒啦!”
白问渠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进了前三十,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刚好第三十!”许清源激动道。
“不是要进前三十嘛。”白问渠淡定道。
“前三十包括第三十,没事,我去跟方雅婷说。”许清源说完又走向方雅婷。
“方雅婷,你说的前三十包括第三十吧?”许清源问。
方雅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许清源,“包不包括又怎么啦,难道他真的考到了?”
“正好第三十,这说明什么?”许清源笑问着,不等她回答,继续道:“说明他留下是必然。”
“不会吧?”方雅婷还是不敢相信白问渠的进步能有这么大。
“不信等成绩单下来你自己看。”许清源最后再确认道:“现在不能再要求他退学了吧?”
“如果……如果真的考到了又怎么样?就一次而已,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虽说离踩手表事情已过去了两个多月,方雅婷的怒气消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说的只是期末,况且他已经知道了要努力学习,以后不会拖班上后腿的。”
“好吧,要留就留呗,反正跟我也没啥关系。”方雅婷表情有些不自然。
许清源得到了方雅婷肯定的答案,这才肯罢休,兴奋地坐回到白问渠身旁,拍了拍白问渠的桌子道:“搞定啦!”
“谢谢。”白问渠真心感谢许清源,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谢意。
“跟我客气啥。”许清源心情畅快,坐在位子上看着白问渠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你第几?”白问渠最关心的还是许清源的成绩,如果因为自己拖累了许清源,那么白问渠也会觉得自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第一,全校第一。”许清源十分自信地回道。
“我说过,我们这是双赢。”许清源得意地把一只手搭在白问渠的肩膀上。
白问渠放了心,好似真的看到了希望,他本无太多奢求,只期望能沐浴夕阳,但有个人正引导着他走向一条更加光明的路,在那里,希望可以握在手上。
要说每次考完试最关心成绩的一个人那就莫过于俞文翰了,他从办公室看完成绩,从后门几近是飘着走到许清源身后,带着阴森的语气道:“许清源,我跟你势不两立!”
“欢迎来战。”许清源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他。
俞文翰向来不吃许清源这一套,他冷哼一声,将视线投向白问渠,“白问渠,马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找我?”白问渠有些意外。
“不是你家长来了吗?”俞文翰问。
“我家长?”白问渠一头雾水,如果要说是姑姑,她应该会提前跟自己说一声,至于其他还有什么人愿意给自己当家长的,白问渠实在想不出。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但还是起身去了办公室。
白问渠刚走出后门,就听到了办公室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意料之外的熟悉声音钻入白问渠的耳朵刺得人脑袋生疼,白问渠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王向贵。
王向贵向来不喜欢白问渠,只把他当成累赘,除了来找麻烦,白问渠想不出他找到学校还有什么目的。
“马老师。”白问渠轻步走进办公室,目不斜视,没有看王向贵。
马坤点点头,“你姑父来学校了解一下你的学校情况你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白问渠答。
“跟你说了你还让我来。”王向贵今天不但穿了一身新衣服,还穿上了一双擦得并不光亮的黑皮鞋,头发也像是特意梳过,坐在马坤办公桌侧面翘着二郎腿的样子还真有几分领导干部的架势。
白问渠面无表情没有理会他。
王向贵拿起一张成绩单,指着道:“这是你考的?”
“是。”
“你之前不都是倒一吗,这次怎么考的这么高?”王向贵板着脸的样子极具威严,比起驼背缩着脖子坐在一旁的马坤,他倒更像是班主任。
“就是考的,你要我说什么?”王向贵对自己向来不客气,白问渠对他也就不客气。
“说说你是怎么抄的!”王向贵把成绩单拍到桌子上,“你说说你,成绩不好也就算了,我和你姑姑也没求你能考个什么状元,但是你的品性要好吧!现在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跟你姑姑交代!”
“我没有抄!”白问渠态度强硬地瞪向王向贵。
“还嘴硬!”王向贵吼了一声。
“王先生,好好说话。”马坤温言说着,“白问渠之前成绩是不好,不过期末这段时间是真的用了功,平时测验也能看到进步,所以说考到这个成绩我是没有意外的,你作为他的家长应该要相信孩子,给他一些鼓励才是。”
王向贵不以为然,翻了几下眼睛,对马坤道:“马老师,我这次来呢其实是想给他退学的。”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白问渠原本以为王向贵只会来损一下自己,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招倒来的干脆,白问渠心里虽然惊异,但面上还是忍着。
“王先生你是怎么想的?”马坤的语气里带着点讽刺,不过王向贵没有听出来。
“他也不是块读书的料,我供他吃供他穿花了不少钱,与其在这浪费时间,浪费钱,还不如早点跟着我出去打拼。”王向贵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他这个年纪多学点知识对他的未来也好一点,况且你看他成绩进步得这么快,再努力一把,以后是可以考个好点的大学的,我作为他的班主任可以跟你保证。”马坤道。
王向贵固执地摇头,“我不信他,还是早点打工好,我家里也没那么多钱供他。”
“谁让你供了!你真的供了吗?”许清源一直在外面注意着里面的动向,办公室里还有三班的班主任坐着,许清源顾不了那么多,见势不好直接走进来喊了一声。
办公室里的目光一时齐齐看向许清源,许清源本欲挡在白问渠身前,白问渠拉了他一把,没让他上前。
“你是谁?”王向贵问。
“我是他的同学,也是他的班长。”许清源自持有理,语气强硬。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这个班长来掺和什么。”王向贵听许清源是班长,想来成绩应该很好,所以对他的态度也相对温和些。
“我只是有一说一,您根本就没有权利让白问渠退学。”许清源道。
“我没事权利谁有权利?他没有爸,妈也不要他,要不是这个姑父把他养这么大,他早不知道死哪去了!”王向贵站起身,瞪着白问渠。
白问渠把目光落在地上,故意不看他,王向贵说的没错,自己能长这么大还得多亏了他,所以不管王向贵怎么嫌弃自己,白问渠都不会跟他起什么大的冲突。
“你真的给过他钱?他的钱不都是他姑姑给的吗?你这个姑父又给了他什么?”许清源也碍着他是白问渠的姑父所以给他点面子,拣着轻点的话说。
马坤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的心里有几分认同许清源说的话,只是不还意思说出来。
“你以为她姑姑的钱是哪来的?地上捡的吗?还不是我一块砖一块砖搬来的!”白春花和王向贵一起在工地上干活,钱是两个人一起挣的,不过在王向贵哪里,他作为一家之主,钱就都是他的。王向贵彻底被许清源惹怒,他此行也只是来说一声,话说完了,他没必要再跟一个学生起争执,他用厚厚的手掌掐着白问渠的胳膊,把人往外拉。
许清源跟着跑过去,拉住白问渠另一只手。
此时围观的学生来了不少,马坤走出来把人驱散,正想上前再说几句,不想白问渠突然爆发,把两人一左一右推了一下。
“我不用你管!你的钱我会还你!”白问渠朝王向贵吼道,人随即大步往学校外跑。
许清源冲着追上去,白问渠转身又推了他一把,“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要去哪?”白问渠快步在前面走着,许清源就在后面跟着问。
“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待着,求你……”白问渠转身强忍着哽咽声,说完扭头拼命往前跑。
许清源跟着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他眼见着白问渠渐渐消失在前路尽头,那里乌云低压,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芒。许清源怔怔看着,迷雾渐而笼罩在心头,脚下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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