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春秋

作者:杜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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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明与暗


      那一日,天都将领“凤王”接到民间消息有人聚众生乱,发信者署名“朝阳群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人。
      此时武君罗喉并不在天都,而是带领另一队人正在平定天都以南,与居住在月明湖畔另一境界的月族之人对峙。
      “朝阳群众,什么奇怪的名号。”收到消息,凤王不屑地将信扔至一旁,“不必惊动武君,吾与月残痕点齐人马出去一趟即可。”
      然后刀无后就死了。
      天都一方也很纳闷,没想到这一出动,对上的竟然就是叛逆者的老巢,而传闻中最擅长夺路求生的逆党首领,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跟随凤王一同出击的副将月残痕的“银链月勾”之下。
      追根究底,还是刀无后这个人不太行。当年投奔天都没被罗喉看上,就一直记恨至今,最后被一帮豪强利用着推举为首领,实际上武功一般,做人还眼高手低。
      收到消息的罗喉也有些意外。
      等武君回归天都之后,收到的消息就已经变成了刀无后之徒刀无极继承其师之遗志,发誓要对抗天都到底,并书信一封送往天都,指名要挑战一切之罪魁祸首,天都之主。
      杀刀无后之凶手,天都副将月残痕惭愧前来请罪。
      其实刀无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天都这边没人不清楚,罗喉并没有惩罚自己的将领,而是接下了这封挑战书。
      近年来反叛军能多次避开天都军的围剿,一方面是暗中有西武林当地豪强支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刀无后新收的徒弟“刀无极”,那确实是一位有才有略之人。
      对于刀无极,罗喉实际上是有几分欣赏。他身为王者,虽然接下挑战,却并不准备离开天都,随便去一个什么地方就赴战约。
      ——来战,如果你能到达吾之面前的话!
      天都之路从不会拒绝勇者之脚步。
      但要想见到罗喉,首先你得有这份能力敲开天都的大门。刀无极以决战之名义,请求四方支援,他以刀无后留下的一份名单作为“邀请”之凭据,又招揽了一批亡命之徒与投机分子,最终也居然能有数千之众。
      数千刀剑武者哪怕其中良莠不齐,在刀无极的调度下,擅用己方之强而窥破敌方之短,以这“赛马”之策硬生生突破到天都城下,终于拥有了扣门的资格。
      在这期间,武君一直留守天都,不曾出战。与其说天都一方正儿八经在跟反叛军打,不如说更像是一场试炼,验证挑战者是否拥有直面武君资格的试炼。
      ……终于到了这一日。
      天都城上,旌旗飘扬,不见一兵一卒。天都城外,安营扎寨者众,已经在试炼过程成为一名真正“领袖”的刀无极抬头往城楼上看,在刺目光线下,独自站在高高城楼上的仅有一道金甲伟岸之身影,正是百战无败之王者,武君罗睺!
      目标就在眼前。
      反叛者们有人退缩了,但这些人都不是立于最前方的刀无极。在一路征战中,他身边赫然也拥有了忠诚的拥护者。已拥有“刀艺无双”之名的刀无极,依然记得自己孤身约战的誓言,就此遣退了身边所有人,只身一人迈着坚定的步伐,前往这处黝黑深邃的堡垒,推开了那扇通往武君阶下的漆黑大门。
      勇者之意志令人感动。
      可惜这个勇者,他不是“人”。
      武君罗喉并不知道,他所欣赏的“挑战者”并没有打算真的“一个人”站到自己面前。
      就在刀无极推开天都大门的同时,有另一道淡如轻烟般的影子藏在城墙之暗处,如云雾一般也由此门投入城堡当中。那人武功绝佳,或许是当今西武林中最强的一名刀者,一路行来几乎与刀无极形影不离,却并没有被一个人发觉。
      而刀无极其实也隐瞒了自己非人的那一面,仅以属于“人类”范畴的武艺对敌。
      “刀无极”这三个字来自刀无后收徒之后的赐名。
      在那之前,西武林并不存在“刀无极”。
      此时正一步一步沿着无人的城楼阶梯,正走向罗喉身前的人,实际上是与邪天御武同出自异界的外来者。本为看守魔神的御天五龙之一的炽焰赤麟,也是五龙中唯一并未在神魂受损状态下转世,因此尚保留一部分刀龙实力的“人”。
      看守邪天御武,在魔神逃脱后一同追入苦境的,一共有五名刀龙,其中之一就是转世后失去刀龙记忆,并且身体虚弱的荒漠刀皇之子绝尘。还有另外三人各有际遇,此时也正分散在西武林各地。唯有并没有失去记忆,因此能根据其他刀龙特征而找人的“刀无极”能够找到那些人。
      刀无极此行的帮手,那化入云雾之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武者,正是失忆后的五龙之一。以五龙非人的特性,只要中途不生意外,在握刀的那一瞬间便能因本能存在,成为远超人类资质的强者。
      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杀死此时修为已半只脚踏出尘世的武君罗喉。
      更何况武君将要面对的,其实是两个“人”。其中一位虽然失去记忆,却因本质同族的身份而对另一人产生信任。那也是此时刀无极所能寻找到,并有把握掌控的最好的帮手!
      ……
      西武林,桃源。
      过了十来天后,桃花大部分都有些谢了,绿叶点点残蕊,风一吹,漫天飘红。
      桃夭雅舍的庭院里,也正飘散着这无处不在的花雨,宛如这段时间以来,在江湖里动荡掀动的血雨。
      无端令人心惊的景象,但凝视着眼前残红的人,神情都挺认真。
      杜芳霖双手捧着一杯暖暖的红枣姜茶,站在长廊上,看着永远也看不透的苦境天空。
      旁边台阶上坐着君氏少年,屈膝并用双手撑着下巴,不太合年轻人口味的红枣姜茶被放在一边。
      此时杜芳霖正慢慢解释,为什么要将君氏少年送离桃源。
      ——罗喉一定会死。
      他在这中间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确认刀无后身边有人自称“刀无极”。
      第二件事,确保刀无后现在就去死。
      合并一下,就成了一个行动“将刀无后所在之地的信息泄露给天都军”。剩下的九十九步行动,全交给刀无极去处理。因为杜芳霖其实很确定,能杀死罗喉的人,刀无极一定能找得比所有人都要快。
      而且也许,唯有刀无极才能找得到那个人。
      刀无极最初拜师刀无后,本就有意逐鹿西武林,否则他最好的去处应该是势力远胜反叛者的“天都”,唯有加入反叛军,才有机会和名义从西武林统治者手中夺取利益。
      甚至向四处散布罗喉“暴君”之名这个主意,也是刀无极借由刀无后之口提出。但他其实没想这么早行动,至少也要等罗喉坐实了“暴君”之名,让向着天都的民心再失去一部分,才能真正占据“大义”。
      然而刀无后之死,则将刀无极提前推上台面。他也可以放弃这个机会,但西武林豪强却不会再给他另外的机会,会有另外更合适的人再去举起“反叛”大旗。刀无极也不可能再另行“拜师”,有这一次屈膝的行为已经足够了。
      就这么一步一步被局势推动,刀无极很快就会发现已别无选择。他只能以“为师报仇”的私人名义,用最快的速度去整合目前的反叛军。失去大义,也就失去了西武林绝大多数民间高手之支持,在请帮手的时候,也更多是利用“情义”这个理由,也导致他能请动的人,只有此时存在西武林,唯一能握刀的“同族”。
      也许这个时候,刀无极会有些后悔?
      但他坚信,在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绝对能够赢得胜利。刀无极所布下的第一步棋,就是送往天都武君手中那封挑战信。罗喉欣赏勇者,并不吝于给予机会。
      这就是刀无极所需要的机会,一个让他隐藏起真正面目,去接近罗喉的机会。
      ……
      对比杜芳霖这边。
      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不用管了,丢出去有人自动努力,会让权势如此动人。
      这几天就连天舞神司也都没再过问西武林问题,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心情摇着羽扇满桃源气人。
      “所以,桃源不再安全,是因为武君之死,将在西武林掀起波澜?”
      君氏少年拾起一片落花。
      “罗喉并未留下子嗣,天都无人能担大任。桃源本为儒门与天都之缓冲,如今也将失去意义,纷争自是难免。”
      杜芳霖自己都不认为取名“桃源”就真的是世外桃源之地,尤其是头顶上的一笔春秋如今的负责人挺激进的,光大儒门之心没死,三天两头地派使者来这里。
      有机会还是把传闻中的“庭三贴”推上位吧,他开始怀念原剧情了。
      君氏少年注视指尖这抹红色。
      “我从出生时起,就被父亲留在老家。武君是怎样的人呢?”少年语音中是满满的向往,“桃源君上,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也许。”
      杜芳霖抬手喝了一口养生茶。
      ……
      但其实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罗喉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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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36 明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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