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神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衡星盘最近比较忙，有两颗星星依次发出耀眼白光，光芒四射，刺得人无法睁眼。整个星运司沾了它的光，一连数月被星晕包裹，周围蒙着一层神秘氤氲的面纱，每每有人经过，无人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

　　待衡星盘恢复平常，太一星君才开心地捻着胡须，笑道：“到底是黄金时代，未来都是栋梁之材。”

　　安乐也没想到，自己能在飞升一千五百年后晋升为上君，这速度快的自己也不敢相信。还记得一千年前，她是真君的时候，大家都夸她和明润是天才，未来肯定能成为天界的顶梁柱。可是一千年后的今天，大家都不敢言，照这速度，谁也不敢预料今后会是栋梁还是狼子野心。

　　由于太一星君的上报，帝君很快得到了消息，惊喜之余，平添几分担忧。以前，从上仙往上晋升往往需要两千年，可近四千年来，晋升的人速度越来越快。这到底是黄金时代的荣光还是对他的威胁？

　　帝君想起此事便夜不能寐，被焦虑所困，他隐隐判断明润还算正直忠心，只是这安乐实在是个头疼的对象。自有神族以来，首领共有十五位，其中早期大多为女性，近万年来虽没有女帝君，但不能保证今后没有。

　　可怜他作为帝君，心胸宽广是神民对他的基本要求，即使他再讨厌安乐，面子还要做足了。
　　他不情愿地拟了道谕旨，重重夸奖二人，还装腔作势地赏了几件玩意。

　　安乐明白帝君的心理，她这一千多年间无数次表忠心表诚意，可帝君明里相信，背地里无时无刻不在防着她和贺空晴，着实令人心寒。

　　单说这次的赏赐，明润收到的是瓷白竹笛一根，兰野画卷一副，还单赐了住所名为梅雪小筑。再说她收到的，木槿花枝一株、木槿花簪一根，比明润多了六行的夸奖，再无其他。

　　安乐叹气自怜之余，也在安慰自己，好在天界一大半的人不长脑子，看在帝君赏赐过后，一一也送了礼。

　　“安乐，恭喜你啊！”果素欢欢喜喜进了珍奇阁，拨开一堆礼盒，腾出一块地方放置她的珊瑚木槿盆景。

　　“谢谢你啊果素，把我这里装点的这么别致。”
　　人寂寞之后，总会无端回忆往事，尤其是现处境无聊的话，会加倍美化过去尘封的记忆。她似乎越发喜欢珊瑚状的东西，比如耳环、发饰、手串等等。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
　　果素和安乐太熟悉了，坐在书案前，挤安乐坐在客座。

　　“这是什么？”果素随手摸到一把琴，从案下抽了出来。

　　这琴她取名为环佩，以桐面梓底所制，琴面雕着冰纹断，灰胎使了八宝灰，七根琴弦乃末世龙筋所制。
　　她琴技平平，毫无亮色，对制琴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她学习力惊人，花费了百年，这琴终于做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这是我做的琴。”

　　“送给明润神君的？”果素一千年过去了，提及明润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失落和忧伤。

　　“对，想着要还他一把，终于有机会了。”

　　安乐也不想提及这个话提，自那件事过去后，她和果素默契地一直闭口不提。只是她明白果素内心苦楚，是她害了果素，原来快快乐乐追星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错男人的人，都被她毁了。

　　这些年果素性子沉稳了许多，不会再组织姐妹拉横幅给明润应援了，也不会聚集一众仙女一起揩油了，更多时间呆在西药林勤勤恳恳看守药田，有空来寻她闲聊两句。

　　“嗯。”果素没有多看环佩琴，原模原样放了过去。

　　果素被勾起了伤心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或许有一只无形的蝴蝶在上起舞，眼周笼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晨风过隙，撩起了少女耳旁的鬓发，却吹不走少女的悲痛的心事。

　　安乐干巴巴地转了话题，道：“果素，我有件礼物也想送给你，虽然是别人给的，但我觉得和你更配。”

　　安乐从身后书架一个不起眼处，取来一古朴的木盒，递给果素。
　　果素看都没看就搁桌上了，叹气道：“安乐你不必如此，我从未责怪过你。”

　　安乐讪讪道：“没有，这是我诚心送你的，不是赔礼道歉。”

　　果素目光扫过这木盒，凡间之物，外表浅浅卷云纹，再无特别。掀开时，吓了一跳，有个木制的小人突然站了起来，伴着传来的音乐划动起舞。
　　果素的眼眸重新闪亮，喜笑颜开，问道：“好神奇的盒子，你从何得来？”

　　“这叫八音盒，本来盒子是战神送的，不过音乐是我加的。”

　　果素想起安乐总是对凡间一些奇奇怪怪的盒子感兴趣，想来她与战神交好，战神常年往返与凡间，带回一些稀奇玩意实属正常。

　　“这曲子我竟没听过，是人间盛行的吗？”

　　安乐心虚道：“你听的这首叫《告白之夜》，是位隐世高人所著。”

　　安乐对古典乐器可以说是欣赏无能，可是对现代的古典元素音乐倒是知道几分，这首本是她现代最喜欢的小提琴曲。果素不是现代人，也没必要解释过多。

　　果素万分感动，连连称谢，安乐最怕她掉眼泪了，捧过盒子，指着八音盒下面的旋钮，道：“你看这个旋钮，你再拧一圈就换成另一首曲子，总共有三首。”

　　安乐在天界无聊，做手工打法时间，不仅学制琴，还学做八音盒。贺空晴送的盒子原是扭动旋钮，小木人就会翩翩起舞，她立马想到八音盒，虽然知道发声原理，但失败了百年才成功。

　　果素轻轻触碰旋钮，生怕伤了八音盒，拧弦一周，果然从内传出另一首婉转的曲子，相对于上一首，节奏更加轻快，音符随着小木人的舞蹈一同翩翩起舞。
　　“谢谢你安乐，我很喜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看如果听腻了，就只要轻轻合上便可。”安乐手把手教果素使用八音盒，果素来回开关几次，仍然觉得这盒子机关巧妙，处处透着神奇。

　　“你可要收好了，要是磕了碰了，我可饶不了你。”

　　“嗯！我会好好珍藏的！”

　　安乐出了珍奇阁，打算去崇文殿。

　　那崇文殿没想到傍晚时节仍然门庭若市、人烟不绝，出动了足足四个仙使专门在门口收礼。
　　明润不仅仅是崇文殿的心头肉，帝君本人对他也青睐有加，日常闲暇便会唤他对弈喝茶，难怪人人都巴结他。

　　这天界虽说比起人间要纯真自然些，但勾心斗角、贿赂买断之事也时有发生。想她刚上来时，战神贺空晴何等威风，帝君看他的眼神比看漂亮姑娘还热切。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战神低调了许多，相应的崇文殿的人开始蛮横起来。

　　安乐摘了片叶子，裹了几根青丝，一口气呼出，面前完整的傀儡人形成。
　　“送给明润神君，无名。”

　　安乐交代过后，便催动傀儡人去送礼。那几位仙使手里摞着比人高的礼盒，看都没看傀儡人便问道：“哪个院的？也是给明润神君送礼的？”

　　“送给明润神君，无名。”

　　安乐通过透视术，继续跟踪后续，太多人送礼，明润要是一个一个拆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要是都扔在库房咋整？

　　安乐的透视术有限，见那小仙使捧着层层礼盒穿过中门，便到头了。
　　哎，修为到用时方恨少。

　　其实安乐心里头也明白，刚开始的时候对礼盒还有好奇的欲望，上千年过去了，哪个院送什么礼心中早已有数，她自己也是堆在库房，八辈子懒得盘点一次，她又怎么能要求明润发现她的礼物呢。

　　安乐想的没错，那小仙使就是在去库房的路上，和明润撞了个满怀，礼盒撒了一地。
　　“是在下不长眼，冲撞了神君。”

　　“不碍事，这么多礼盒遮人视线，小心。”明润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关心，偏偏这次余光扫过，发现有个长长的东西没有锦盒装敛，只是绢布包着，看形状是把琴。

　　明润从仙使手中重新抽出这琴，问道：“何人所赠？”

　　那仙使一天见了几百号人，挠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支支吾吾道：“神君，在下知错，实在记不清了。”

　　“你先下去吧。”
　　得到明润发话，那仙使飞速整理好地上的其他礼盒，快步离去。

　　明润回屋拨开绢布，划动琴弦，一听音色便知乃龙筋所制。神龙族已绝，藏有龙筋的人并不多，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安乐。

　　他的月牙乃父亲唯一所赠，从幼年陪伴至今，安乐的剑气过于凌厉，他尝试过多次，都无法修复，只能留着残躯以慰相思。
　　他怨过安乐，但时过境迁，那些恨意早已随风消散。他从未贪图安乐能赔偿，还好她有心，有良心。

　　安乐怀着期待和忐忑浅浅入睡，常年无梦，今天例外了。

　　看那背影应该是她，披头散发、形如枯骸，凄凉苦楚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高阶之上的人。那台阶她认得，足足九十五阶，是紫微宫前的帝御。

　　那高阶之巅站着一排人，男的女的，或是愤怒，或是嘲笑，或是谩骂，或是指责。他们的高高姿态和她的卑微形成强烈对比，即使在梦里心脏也疼得抽搐。

　　她泪眼婆娑，眼前一片白雾，分不清上面的人都有谁；她的喉咙如同枯井，干哑得厉害，已经发不出声音。
　　唯一清晰的是听觉，有人在喊，去死！

　　安乐大梦初醒，猛地从榻上弹起，内衫完全湿透，褥上还留着一滩水渍。这个梦是预言吗？
　　安乐不敢往下想，她抱紧了自己，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粘腻的发丝包裹住自己，妄图增加一分安全感。

　　“安乐上君！安乐上君！”

　　“谁？！”

　　“在下紫微宫仙使花铃，帝君急召，请您速速前去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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