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

　　谢宝宁在临都待了四天，对京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回到家中听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姜羡的婚事。就在她回京的前一天，荣国公二房的小少爷游云自己带着八大箱子聘礼上门求娶镇国公嫡幼女姜羡，引得全城轰动。

　　谢宝宁刚刚在祖母处挨了训，来不及伤心也来不及听谢宝雯又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难听话，向柳如是说过之后便往镇国公府上跑。

　　镇国公府如今的人丁并不如祝国公府上兴旺，但因为两家品级相同，家宅大小也差不多，所以显得比祝国公府宽敞许多，也幽静许多。另外一方面，文熙长公主虽然是与明帝最亲近的一位长公主，本人却并不爱与其他朝中要员的家眷来往，数来数去，也就是只因为谢宝安与柳如是亲近一些。

　　谢宝宁到时，姜羡身边的一等丫鬟莲叶早已等在门口了，见着祝国公府的马车差点还没见着谢宝宁的面就哭出来，甚至比冬至更积极地去扶谢宝宁下车，开口便说：“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宝宁小姐您不知道，我家小姐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快整整一天了，也不让奴婢进去伺候、也不吃饭，连夫人和世子也不见。”

　　“是吗？”谢宝宁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问：“既然她谁也不见，那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打道回府，免得自找没趣。”

　　听谢宝宁这话，莲叶急得直跺脚道：“宝宁小姐可别跟奴婢说笑了，您的车驾才刚刚到了前头拐角处呢，门房就跑来院子里和奴婢说您来了。”莲叶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接着说：“您都不知道，您现在就是咱们全府上下的大救星！”

　　这话把与谢宝宁同来的红桃逗得直笑，就连冬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莲叶这才注意到谢宝宁身边站了一位生面孔，便问红桃：“这位姐姐是谁，奴婢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宝宁叹了一口气，自己回道：“你家小姐与我同年，姜韫哥哥有的烦恼，我哥哥也会有，更何况羡娘只有一个姜韫哥哥爱操她的心，我头上——”谢宝宁掰着指头数了一圈，“少说也有三个，你说是不是？”

　　莲叶有些惊讶，又像安慰谢宝宁似的说：“小姐老和奴婢夸宝宁小姐长得好看，几位少爷担心您、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谢宝宁点点头道：“就你会说话。”

　　几人走到姜羡房门口时，房门一下子从里头被打开，姜羡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站在门口，看见谢宝宁，先是瞪了一眼莲叶，又伸手把谢宝宁拽紧了房里就要关门。房门被冬至眼疾手快地挡住，谢宝宁看了一眼自己被拽住的胳膊对冬至说：“你和红桃、莲叶她们聊会儿天吧，我和羡娘讲几句悄悄话。”

　　姜羡虽然是如今的二皇子妃姜惜的嫡妹，但姐妹二人一个肖父、一个像母，生得并不相似。姜惜像母亲文熙长公主，生得明媚大气，姜羡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身形也小，虽然和谢宝宁同龄，看起来却总让人觉得比谢宝宁小上那么一两岁。冬至上下打量了姜羡一番，应声退下了。

　　姜羡这才能把门关上，一边把谢宝宁拉向里屋一边道：“你身边什么时候跟了那么个人？连我都要防着了。”

　　谢宝宁像在自己房里似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解了口渴才回道：“人家也是奉命办事，不好让她为难，是不是？”

　　姜羡随意披了件披风坐在谢宝宁边上，反倒对谢宝宁的事情好奇起来，问：“什么人丢给你的？没看出来啊谢宝宁，你还有规规矩矩被人管着的时候？”

　　“想知道啊？”谢宝宁弯了弯嘴角，见姜羡点头便伸出自己的两根食指到姜羡面前，“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你得先告诉我，你和游云什么情况？”

　　“烦死了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姜羡气鼓鼓地皱起鼻子，又自暴自弃地趴在桌子上说：“算了，反正总有一天我也忍不住要跟你讲的。”

　　谢宝宁洗耳恭听，没想到姜羡忽然撑住桌子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怪你突然毁约！”谢宝宁一脸无辜，姜羡就伸手去捏了一把谢宝宁的脸，提醒道：“我刚从外祖母家回来的时候！”

　　姜羡的外祖母是慈明太后沈氏，但她说的外祖母家却并不是宫里，而是平西侯沈家。明帝不便与沈家过于亲近，文熙长公主便代替明帝来尽这份心，三个孩子与沈家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姜羡，每年都要到沈家去住一阵子。

　　“那天本来和我约好了要出去玩儿，结果你倒好，转头就跟着你爹去刑部玩儿，害得我只能一个人上街买东西。”姜羡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了，“谁能想到会在你二伯的首饰铺子碰到游云啊！”

　　谢宝宁听着云里雾里，就问：“他欺负你了？”

　　姜羡摇头道：“我在你二伯首饰铺子里看到一副特别好看的翡翠头面，就买下来想过一阵子送给娘亲当生辰礼物，掌柜的可能看我与你亲近，边说要多送一对儿玉耳环给我，我就借着那儿的镜子试了试。游云就这个时候从外头进了店，看到我便跟身边的小厮说——”

　　谢宝宁看姜羡一脸羞愤，更好奇了，赶紧催：“害羞什么啊？他说什么了？”

　　“这是哪家姑娘，给小爷绑回府里去！”姜羡说完眼睛都红了，“那天哥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叫了文墨看着我，他身边的小厮估计是见过文墨，便告诉他我是镇国公府上的嫡小姐。哪想到游云说，这不是正好，又合他的心意，又合他娘的心意。”

　　“啊？”谢宝宁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确定是游云吗？他兄长游元和荣国公世子游栎可都是有名的谦谦君子，一家出来的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

　　“哥哥跟我说，游云这人不爱读正经书，倒爱看些话本子，估计是最近看什么山匪小姐一类的故事看多了，才将那种话说出口。”姜羡又恢复了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说：“你说，我之前都没见过他，他怎么就敢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说要娶我！宁娘，我比你还小诶！你都没有谈婚论嫁，怎么就轮到我头上来了？”

　　谢宝宁差点被水呛到，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又问：“那你爹娘怎么说？”

　　“我娘当然不答应。”姜羡颇为得意地摇了摇头，“我娘说了，镇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我与游云并不认识，她怎么能确定游云不是一时兴起。再说了，我年纪还小呢，还是等我哥哥和安姐姐的事儿办完再想我的事吧。”

　　“那我和你说一件事哦。”谢宝宁有些紧张，都不敢看姜羡闪亮的眸子，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对姜羡说：“我其实已经谈婚论嫁了。”姜羡的表情一下子僵住，谢宝宁眼睛一闭，说道：“最晚下个月你就会知道我不是骗你的了，我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谢宝宁。”姜羡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谢宝宁的名字，又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疯了？先不说入宫有多烦人，璟仪表哥今年都十九了还没娶过太子妃，谁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看你才是疯了。”谢宝宁简直哭笑不得，“还敢编排起太子来了，姜羡，你现在胆子真是挺大的。”

　　“怎么了，是太子就不是我表哥了么？”姜羡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得意，谢宝宁忍了好一会儿才看在她是自己从小的玩伴的份上没有动手，谁知道姜羡又贼兮兮地凑过来问：“宁娘，刚刚你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不会是皇舅舅派来看着你的吧？”

　　谢宝宁摇头否认，又说：“是你今年十九岁的太子表哥。”

　　姜羡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见过璟仪表哥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爹爹带你进宫见他的？”

　　“你问题也太多了。”谢宝宁也上手捏了一把姜羡的脸，不过姜羡问的问题，她还是好好答了：“说起来，我放你鸽子那件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倒霉。你那天遇见了游云，我那天去刑部发挥了一点小机灵，就被陛下盯上了。”

　　“璟仪表哥愿意娶你？”姜羡说完这话觉得有点歧义，没等谢宝宁开口就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竟然真让璟仪表哥动了娶妻的心思？”

　　“其中过程十分复杂，难以解释，这样吧，你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儿。”谢宝宁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姜羡点点头表示答应，她除了爱和谢宝宁说话，嘴巴严实得很，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最晚下个月啊？下个月有什么好日子吗？”

　　“倒是没有。”谢宝宁犹豫了一下，“但是皇后娘娘可能要办一场花宴，我寻思着，最晚下个月吧。”
　　姜羡忍不住为她鼓掌，称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谢宝宁，你真能耐。”

　　*

　　南梁潇这日奉了明帝之命来看望姑母。

　　文熙长公主很看重姜韫和谢宝安的婚事，前几日还特地进宫去找了颜皇后，希望南梁潇能作为婚礼的礼宾在大婚当日与姜韫一同到祝国公府迎亲。明帝与文熙长公主亲近，颜皇后对姜韫的印象也不错，再加上谢宝安又是谢宝宁的亲姐姐。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南梁潇都要走这么一趟。

　　文熙长公主对南梁潇向来照顾，如今可能是因为儿子的婚事定下，也忍不住在自家侄儿的面前多说了几句谢宝安的好话。

　　南梁潇仔细听了一会儿，笑道：“璟仪现在也好奇了，老师到底养了个如何好的女儿，能让姑姑说上这么多夸奖的话。我记得两位表妹都没能让姑姑有这样一番夸赞。”

　　文熙长公主的笑意更深，又想起南梁潇如今婚事也没个影子，心中还觉得有些愧疚，便说：“安娘你暂时是见识不着了，不过你今日来得巧，他们家小女儿正在羡娘那里做客。你应当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是谢家行六的嫡小姐，叫谢宝宁，年纪还小，与羡娘一般大。

　　南梁潇失笑，没想到自己跑镇国公府还有这么一件大好事，便说：“姑母是打算让璟仪见识见识这位谢六小姐？”

　　文熙长公主先点了点头，又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见着你我倒想起来一件事，都怪游家那个游云，带着聘礼要娶羡娘，把我给气糊涂了。”她笑盈盈地对南梁潇道：“羡娘确实到了能说亲的年纪，这宁娘不也差不多吗？那天你二皇婶特意来问我，说想为莨洲求娶宁娘，怎么样，你觉得莨洲能入得了谢荣昌的眼吗？”

　　“南莨洲？”南梁潇只觉得自己心口上被亲姑母捅上了一刀，强撑着笑意道：“他是清河王世子，远离京都，恐怕老师不会舍得将女儿远嫁到清河王府吧。”

　　“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才迟迟没有去祝国公府找如是说这件事。”文熙长公主叹了口气，又说：“宁娘确实是个极好的女子，若是咱们南家能有人有幸娶得宁娘为妻，也算是得了个宝贝。”

　　南梁潇听了这话几乎要毛遂自荐，但好在心中尚有几分理智留存，不动声色地饮了口茶水，又对文熙长公主道：“姑姑这样夸谢六小姐，我倒好奇起来了，不知能不能请姑姑为我引见一下谢六小姐？”像是怕引起文熙长公主的疑心，南梁潇又说：“说来惭愧，老师教导我多年，我与阿泽也十分亲近，但却从未见过老师的两位千金。”

　　文熙长公主没有多想，便回道：“你帮莨洲看看也好。”又对身边站着的丫鬟说：“你去二小姐院子里，将二小姐和宝宁小姐喊来，就说我有礼物要送给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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