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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天宝十四年隆冬，雪月之夜，夜枭啼鸣。
千里军营，寒光凛然的刀戟整齐阵列，战事一触即发。忽而有士兵来报，北方夜空出现异象。
“天上有一条龙！”安禄山走出主帅行辕，耳边充斥士兵们的窃窃私语。他抬首望去，果然看见北方夜空中，一条金光闪闪的龙形在星辰间穿行。
“大人快看，那金龙把紫微星吃了！”一旁大将独孤问俗指着夜空说道。
果然可见那金龙盘桓片刻，一头冲入紫微垣，竟将紫微星光芒掩去。
“父亲，天降吉兆啊，”安庆绪兴奋道，“儿子听说将起大事天必有应，紫微星象征帝座，金龙破中垣，这是预示着父亲即将入主中宫。”
安禄山扶着肥硕的肚子，露出会心一笑。
然而此刻，数里之外，高耸的云杉上，箭簇在月下闪着寒光。百战生挽开长弓，锐利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军营中的人影。这把长弓，是连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唐寂都无法避过的夺命杀器。
一呼一吸之间，箭已离弦，破空而去。电光火石之间，安禄山脸上的笑纹尚未散去，忽而被一双铁手一把推开。
他身旁的大将葛尔东赞有着草原之狼的警觉，几乎本能地推开安禄山挡住暗箭。箭簇刺入他的肩膀，生生让他后退数十步，余威方卸去。
好可怕的一箭！安禄山毛骨悚然。
“抓刺客！”独孤问俗指着数里之外的云杉。
百战生一言不发地背起长弓，黑白棋盘的斗篷展开，在明暗相间的月夜中隐藏身影。他不退反进，正要深入军营，却忽听得耳边断金刚密语传音：“速退！”
“不可，”他却回答道，“今夜安禄山不死，明日城主必倾一城之力阻其南下，届时鱼死网破，灭道城不复于世！”
“百战生！速回！”断金刚再次急道。
“便让百战生以死明志吧。”百战生言罢，朝千军万马之中掠去。
断金刚悲叹一声，吹响虫笛，天上金龙忽然破云而降。待到近了，只见金龙竟是由无数金色甲虫组成，密密麻麻嗡鸣不已，扩散开来，遮天蔽日。金色蛊虫成为了极好的掩护，百战生踢开眼前士卒，拉开劲弓，再次对准安禄山。
他一箭正要射出，忽觉后背雷击般剧痛，猛然前扑呕出一口鲜血。
葛尔东赞身上尚且插着他先前那一箭，却竟狠狠一掌拍碎了他的脊骨。安禄山与奚人和契丹勾结已久，帐下养了这等猛将。
忽然虫笛音调转尖锐，无数蛊虫扑杀过来，覆满葛尔东赞全身。百战生借机勉强攀上马背，将箭簇狠狠刺入马臀，狂奔出逃。
-
天蒙蒙亮，太原城中，第一声鸡鸣响起。
楼中一人彻夜未眠，负手眺望着北方，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不知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斗篷的汉子快步走进屋中，对着那逆光而立的一袭白衣之人喟然垂首，“……城主，京中已传回消息，皇帝不信安禄山起兵，您派去报信的人因诬蔑之罪下狱。”
白衣之人一动未动，一言不发，似乎仍在等待着什么。
屋外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却格外的沉重。隆冬清晨的冷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灌入房间。云深此时方转回身，神色虽仍是冷峻漠然，面容却异常苍白。
断金刚将百战生放在他的脚下。
百战生脊骨已断，经不住路途奔波，到达太原城已奄奄一息。他瞪着双眼，怀中抱着一块木板，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云深俯瞰着木板上刻着的那把熟悉的剑。
——我已经在河里洗干净了……青年那时双手将这块他已丢弃的板子递上时，这样说着，神色莫名有几分腼腆。
“拼死回来，可是有什么遗愿要对我说？”云深蹲下身，问道。
百战生有些僵硬的脸上，此刻却缓缓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城主，我曾经只是个街上和狗抢食的乞儿，是先主将我带回灭道城，给我吃穿，教我习武，让我活得像个人……或许在你眼里，灭道城只是罪孽，但在我心中……它是我的家……”
“我不忍看到家没了……”
“无论城主你如何想，对我来说，先主就是恩师，是慈父……他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恶人……”百战生的眼瞳失去了光泽，逐渐散大，瞪开的眼角滚落了一滴泪水。
断金刚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要替他合上双目，但百战生的双眼竟怎么也无法闭合。
“这……”断金刚心中大恸，无措地看向云深。
云深站起身，垂下眼，淡淡道：“你的遗愿，我答应了。”
他话音落下，百战生的双眼竟就慢慢地阖上了。
——父亲，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宛如云雾深处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大敌当前，不可心乱。云深极力平复心绪，问道：“断金刚，范阳形势如何了？”
“安禄山率二十万大军起兵，一路所遇无阻，现在已直逼太原来了。”断金刚回禀道。
“太原若破，长安危矣。断不可让他入城。断金刚，你带人马拦截，以蛊虫掩护，”云深握住长剑，“这一战，我将亲手取下安贼项上人头！”
“城主……”断金刚叹了一声。
“相识多年，你也知道我的心意了，除去安贼我势在必行。倘若李隆基仍是执迷不悟，我自当取而代之，”云深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然而，国与家，宛如皮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唐天下若被安禄山这等人糟蹋，也绝非我父所愿见到的。”
“你愿意来，就按我的吩咐布置。你若不愿，我也向来习惯独行。”云深言罢，提剑而出。
相识十年，此君秉性，丝毫不改。见他这么说走就走了，断金刚望着他的背影由衷感慨。
不强人所难，不委以虚蛇。率直去矫，磊落洒然。总有人说他污了纯阳之名，污了剑者之魂，却不知此人一生，从来未负这一身白衣。
怕他当真自己去了，断金刚无奈取出虫笛，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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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存稿真可怕，最近更新掉落多，可关注~
叶道长便当中，狗深顶住~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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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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