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才能做阎王

　　夏日去海城市旅游的人实在不少，光是宣城内就有旅游团包的中巴车，一车一车的人往海城市拉。方丈神通广大，找了个做假证的，给陈昀和任殊都办了一张。一妖一鬼去宣城里转了圈，找了家最快发车的旅行社。

　　旅行社的人手里拿着钱，拍胸脯保证绝对是这宣城里最快的一趟车，就算是客满了，也能让您二位安安稳稳坐在车厢里，吃吃喝喝睡一觉，就到海城市了。陈昀在他们提供的旅游方案中找来找去，好不容易在最后几张中找到了蟠花岛。

　　“要这个。”

　　“这个岛的话人少，船也少，船费贵，您确定要走？”

　　陈昀看起来像是个未成年的，方丈给他的身份证做的是十七岁，签字的事情就交给了任殊。他们在旅行社里呆了半小时，中巴车悠悠晃晃就开到了门口。

　　中巴车载了他俩，又上来两个导游，开到了体育馆门口，乌拉拉上来一堆人，牵家带口。落座，系好安全带，垃圾袋准备，零食水果就绪，手机充满电，车上欢腾的气氛瞬间点燃。

　　两个导游一男一女，更是能带动气氛，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玩游戏，还开了车上卡拉OK，找帅哥美女唱歌。位置是陈昀坐在里面，任殊坐在外面，击鼓传花刚好落在陈昀手里，要罚唱歌。陈昀满脸懵逼，唱歌，唱什么？他还能学王和尚唱几句佛经，难不成让他现场来一首大悲咒？

　　这种窘境让阎王小君硬生生红了脸，连耳朵尖都红了，他捏着充当花球的一个抱枕，半低着头。

　　“我，我唱不好，我能让我……哥哥唱吗？”

　　导游眼尖，立刻看到了他旁边也是个帅哥，而且成年，女导游立刻答应了，怂恿陈昀将话筒递给了他哥。

　　陈昀将话筒与抱枕一起塞到任殊手中，毫不犹豫地坐下。任殊在全车鼓掌声中站了起来，一手抱枕，一手话筒，低头看了陈昀一眼。

　　陈昀朝他比着口型：“别瞎唱。”

　　任殊会什么歌他真不知道，地府那时候虽然已经逐渐与人间同步，步入了高科技时代，手机、电脑、卡拉ok这些事物也一一出现，只不过阎王的办公仍处于古代，用公文笔墨，下属更加不敢请阎王今日大驾光临乐死鬼KTV，久而久之，他变成了科技最为落后的一个。

　　女导游兴奋地问任殊：“帅哥，唱什么歌？”

　　任殊：“十八相送。”

　　车里哗然。

　　陈昀欣慰地发现这首歌名他居然知道。他也听人说过梁山伯与祝英台，从红罗山书院到祝英台家，正好十八里路，到梁山伯家，也大约是十八里，便有这十八相送之名。就是不知现代人唱起来是什么感觉。

　　音乐响了起来，任殊举着话筒，他先作女声，声音黏连细软，四句之后又是偏女腔的男音，清爽硬挺，这样四句前来后往，硬生生在与自己的对唱中捯饬出一份难得深情来。

　　如今年轻帅哥唱什么的都有，摇滚，民谣，然而唱越剧的却是少之又少，唱越剧又能唱出这样水准的更是少。车上游客们纷纷鼓掌，示意他唱的真好。

　　任殊归还了话筒与抱枕，施施然坐下，坐下时还收获阎王小君鼓舞眼神一枚。

　　“我怎不知你会唱歌？”

　　“戏文。”

　　“都行，你说你亲口言事无大小，都要手把手教我，这怎不教？”

　　少了胡子与官袍遮拦，阎王小君看起来就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显然他现在就是，正肆无忌惮拿眼睛来瞥他，还伸手捏他腰。

　　“别闹——下面那些鬼哪敢。”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为何你不敢？”

　　“……因为唱歌与阎王严肃形象不符。”

　　阎王小君哼了一声，倒回椅背。

　　车内能疯的人也不少，有学美声的小女孩，一曲青藏高原唱着开车司机都说自己清醒了，还有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自我介绍后，让乘客们辨认谁是刚才的哥哥，谁是弟弟。游戏玩了将近一小时，导游们见着游客已经有些困倦，就宣布今日的游戏结束了，大家休息会，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就到海城市码头了。

　　这班车是半夜抵达的，为的就是跟早上浩浩荡荡的堵车大军避开。车上乘客们差不多是打着哈欠，小孩睡在父母背上，脚步恍惚地拖着行李，走向各自码头。

　　去观音岛的人最多，其次是东极岛，陈昀和任殊两个慢悠悠在码头寻找一圈，找到了标注着蟠花岛的小码头。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他们不是唯一的乘客。

　　双胞胎兄弟肩靠着肩，一起蹲在了码头旁，低头看水，听到有脚步声才回头一看。

　　他们站了起来。

　　“客人？”

　　陈昀朝他们笑笑。

　　“真有缘。”

　　双胞胎左边那个也与他笑笑，

　　“不如大家先结个盟？听说来了几个麻烦的。”

　　“好啊。”

　　陈昀答应了。

　　左边对着他跟任殊都望了几眼，一个看起来是年轻学生活络模样，一个脸色冷淡麻木不说话，粗看之下任殊更像是个妖力高强的妖怪，他悄声问了陈昀一句：“你是客人？”

　　陈昀对他摇了摇头：“我才是。”

　　左边右边一起哦了声。

　　“那你还挺活跃的……挺不容易吧，我看你那位一直不说话。”

　　陈昀：“没事，习惯就好，你们呢？”

　　左边指指自己：“我是哥哥，客人。”他又指了指右边：“我弟弟，异变妖怪。”

　　陈昀也学着他们之前样子哦了一声。

　　左边：“你叫啥？要不要我们相互透露个原形？方便照顾？”

　　陈昀：“好啊，叫我陈昀，我原形是个茄子精，他叫任殊。”

　　左边觉得眼前这个妖怪太过于诚实了，还是对方一本正经说着谎话来诳他？一般敢来参加这种比赛的，最起码对自己实力都有一定的自信，或许对方性格就是这样，实际上是个强悍妖怪？

　　左边：“我叫应左，我弟弟叫应右，他原形是只鸟，品种认不出来，反正空中挺厉害的。”

　　应右露出了羞涩笑容，看起来有点像害羞的小姑娘。

　　“还好，不厉害。”

　　声音听起来也很像。

　　应右继续坐回到码头边瞪着水里看，任殊在一边抽烟——陈昀见过他抽烟管，但烟对他着实不好，任殊只能偶尔抽上一两回，缓慢吐息，生怕烟火上头，但抽这种现代的烟还是第一次，细长的烟管在他细长的手指内夹着，一头青烟袅袅，别有番美感。

　　应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惊小怪。

　　“哇，你不会喜欢上……”

　　“不是。”

　　陈昀感叹道：“你知道吗，这样的人跟多了，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才是凡人，他是妖怪，大家都这样说。”

　　应左拼命点头：“确实像，我想出个方法，等等做上船后，你就把自己当凡人，让他当妖怪，在比赛开始前应该能转移注意力——你想，比赛开始，你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我才是妖怪，他是客人，你猜猜其余的会怎么震惊？”

　　陈昀替他的想法鼓掌，应左有点飘飘然。

　　“我这边也是。”应左补充：“人家认不出我跟我弟弟。”

　　应右仿佛听到有人喊他，回头张望，对上了陈昀视线后露出羞涩笑容。

　　陈昀：“……要不你学学你弟弟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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