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蜗氏

　　我顺利达到了小熊所安排的车上，过了一刻钟，他才从大楼出来，衣服有点不整齐。小熊跳上车，示意司机开车。我才开始我的强硬手段，我揪起他的耳朵不放：
　　“谁是大姐，我有这么老吗？”
　　他疼的求饶：“好姐姐，手下留情，面容很重要，我要靠它吃饭。”
　　“你是戏子？靠脸吃饭？”我的嘴在他面前不毒一下，总觉得不解心头之恨。
　　小熊沉默了，我也不知趣得放下撕扯他耳朵的手，那块被拉扯的地方变得火红，一定很疼，但他没有吱声。
　　“卖报，卖报，楼小姐故事连载又出新稿。”报童正喊着，路人们，特别是学生们都纷纷上前要买来看，甚至有些人会买一大摞，想必是到他处去倒卖。
　　“我的小说”我脱口而出，打破了车内的平静。小熊让司机停车靠边，买了一份报纸，递给了我。我焦急的找到了小说刊物的一栏，赫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正在连载的章节。章节是我不曾写过的，但却是爆炸事件发生后投出的稿子，里面的故事是关于樟木箱老板一案的推测。
　　“到底是谁在冒名顶替？”我低语着，这话却被小熊听得真切。
　　“顶替？”小熊狐疑的看着我。
　　“后来，我就没有再投过稿，为什么这个故事一直在发表？”我仔细翻阅里面的内容，正是接着那次稿子的结尾，但奇怪得事，那次稿子却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刊物上，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也许，你不记得了。”小熊让司机开车，似乎并不想理会我，而我却也暗示着自己，也许只是我忘记了。

　　“就在这里停吧”K先生从一辆驴车上下来，这是他在邻村搭的便车。
　　这个停着的地方，距离东青水老屋的住处还有些许距离。K在田间走着，举目没看见一个人。
　　过了一处芦苇荡，只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在空旷的地方显得声音更大。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的驱动，K先生悄悄得踏进了这个地方。
　　在风摇曳的芦苇之间，隐约能看见更深处的地方，因为单支的芦苇都有高出男人一个个头这么高，所以里面的世界自然是隐秘的。K透过芦苇之间的缝隙，往里看，身影模糊，只听到有人在里面说道：
　　“你把人害死的，我替你做的事，这村子里人都不再怀疑，怎么谢我？”男人对一女人说道
　　女人娇羞的贴着男人的脸并没有作答。
　　“我明儿个要去城里，需要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我可要想死你的。”男人对女人说道。
　　没待女人回话，K先生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芦苇荡。

　　为了证实一些事情，K先生又一次来到村里的坟头，确切的说是东清水独家的墓地。远望此地，就像俯瞰村子的窥视者般，近处却形成凹字型。不远处有一个妇人从山坡上下来，全副武装，带着锄头，背着满满一筐的笋子，当她快要经过东清水墓地的时候，她绕道而行，并未从K走来。
　　“你们快躲起来，我数到十，就来抓你们。”一个在墓地边小道蹲着的男孩，被蒙住了眼睛，他向空气说着话，K差点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却见五六七个孩子在山上的茶叶棚里游走。有个男孩，竟然胆大到跑到了墓碑后面，他抬头看见K正站在他面前，他做了一个“嘘”，让别人小点声的动作，就又躲到后面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蹲着孩子快到数到十的时候，却并一个无情的声音给打破了。“阿毛，你给我出来，钻到那个鬼地方，不怕半夜鬼压床。”山坡上，一个剽悍的女人正冲着墓碑喊着。这句话，愣是把男孩吓得从碑后面逃窜到小道上，蒙面男孩，揭开手帕，直勾勾的看着女人像是赶鸭子一样的，一路狂奔将男孩赶下山。直到他们快走到山底了，都能听见男孩求饶的声音：“我下次不敢了！”
　　K选择墓碑前一块空地坐下来，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突然，一个山上来的青壮年，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个小伙子，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吧，小心晚上有一对男女来索你的命。”
　　青壮年正要离开，K也跟随下去，“村子里闹鬼吗？”
　　“你是外乡人？”青壮年上下打量着我。
　　“是，到这里来看亲戚的。”K临时想了一个可以跟他套近乎的说法。
　　青壮年好像怕被人听见似的，示意K靠近他一下，他在K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那个墓里男的，前段时间死了，至于那个女的，是他的妻子，被一小妾害死的。”青壮年咽了咽口水。
　　“那至于让这乡里乡亲的这么害怕？”K抬高了一个音。
　　“嘘，小点声，小心惊动里面的鬼。现在村里夜夜有一对男女来索命，长着东水清跟他夫人的样子！”说完，这位青壮年打了一个寒颤。
　　“我劝你还是早点下山，离开这个村子。”说完，青壮年就甩掉了K先生，消失在山路里。
　　但K先生并没有离开，而是照旧回到了上一次来的大屋前，虽然围墙的周围是杂草，可墙角却没有一点蜘蛛网的踪迹，根本不像是被废弃的地方，女人真正的住处可能是这里，而非村中。K先生在屋子不远处的土坡坡等待着时机，这个土坡地势凹陷，非常适合观察外面世界，也不会让外面世界的人发现你的存在。但蹲在这个地方，真得是要被蚊子喂饱的。那些成群的，饥渴的母蚊子们，待到一块停车场就着陆，然后美餐一顿，如果到后半夜才能回去的话，大腿早就成了红萝卜一样的肿大。微风拂面，有点醉人，伴着青草泥土混合的味道，K先生像小鸟啄米般打着盹。一道白光略过了K先生的眼前，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白光特别清楚，K也下意识的清醒。在废弃旧屋的门前，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披散着长发，几乎是飘着进了大屋，像女鬼般轻盈。但K很笃定，她不是鬼，那因月光拉长的影子，绝非是鬼能够办到的。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光景，身着一身黑的男人也出现在大屋前，扣了几下门。不一会儿的工夫，那个白衣女人就开门迎接他，两人左右张望，见没有人跟踪，就藏匿到大屋中。而K先生却看清楚了两人的长相，正是东清水的妻子跟当日与她在芦苇荡对话的男人。
　　K心里犯嘀咕，“装神弄鬼的，这个大屋不是被废弃，怎么还住这里？”

　　太阳很绕眼，K先生被亮光点惊醒，他依然在土凹凹里，一呆就是一夜。醒来的时候，横躺着，天空都能伸手触及。耳朵捕捉到声音，发声的地方从老屋来。K趴在土坡上，看到那个在芦苇地的男人，正坐着一辆驴车，向村外出发。而那与他好的女人，并未出来送他，只是探出了半拉子脑袋，左右顾盼着周围的动静，见没有异样，便关上了大门。
　　白衣，黑衣，这样的装束正是黑白无常索命的打扮，而夜夜在村子出现的一对索命男女，难道就是他两？对于这一点，K先生想要到村子一探究竟。

　　说来也赶巧，今日正是村子集会的日子。农历十八，按照村子里的惯例，大家都要把自己家不用的物件摆放出来，来换取对方的，自己有用的东西。这种以物换物的形式，是为了驱逐出鬼灵对固有物件及原始家庭的依赖，可以保村子一方平安。谁都不知道，也无从考证这样驱逐鬼魂的节日是怎么由来的，但有一点可以显见，这是村民的一次狂欢。
　　“昨个夜里，我真见到那个黑白无常，雌雄双煞了！”一个男孩正和一群孩子描述自己昨晚的遭遇。
　　“谁叫我不听我妈的话，偏偏要躲在墓碑后面跟你们玩捉迷藏。”
　　“所以就真见着了？”
　　“可不是嘛。”
　　一群昨天玩捉迷藏的孩子正饶有兴趣的围着男孩问详细发生的经过。
　　K先生似乎明白了昨夜大屋门口出现两人，跟村子闹鬼的必然联系。而他心里也开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衣服都是半新的，才穿了一次。”一青年正在吆喝着，想要把眼前这一摊子的衣服都推销出去。
　　“我这里有这个，可否交换？”K向他伸出了一件物品，物品被帕子包裹起来，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青年揭开帕子边缘，朝里面望去，他面露疑惑，再抬头看着K先生，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这个就算你卖了也能卖五个大洋，你知道这值多少钱的。”K对青年小声说道。
　　青年将信将疑的看着物件，但这上面能亮瞎眼的装饰，也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好，成交!”青年拿下了手帕，而K如愿的得到这些衣服。
　　待到K先生走后，刚才那群小孩，都围在青年的面前，想要知道手帕里的东西是什么。
　　“阿九哥，给我们看看，换来什么宝贝？”
　　“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一边说普通，一边还拿出来，亮瞎这群毛头小孩的眼。
　　“哟，真漂亮的刀。”
　　“对呀，上面还镶了钻。”

　　今日的夜晚，乌鸦在树枝叫唤着，却无鸟儿回应，寂寞得就像大屋里的女人一般。女人在屋里点清着钱，这些可都是芦苇荡男人给她带来的财富，比起东清水给她的生活，现在可以说是富得悠哉。一阵白影子飞过，只在眨巴眼睛的一瞬间。女人抬头的时候，窗户上的影子却不见踪影，她有点警觉，却并未开门，只是将凳子拿到门边，做着加固的工作，徒劳的行为。
　　又一阵白影飞过，女人抬头，同样的不见踪迹。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看见一道白雾的东西直蹿屋内，女人惊恐的躲到床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镜面朝着门。即使是这样，白衣还是冲进了屋子。
　　“求求你饶命，求求你别来找我！”女人的手正发抖着。
　　“你杀了我，我为什么不该来找你？”来人看不清长相，头发披散着，声音雌雄难辨，但他身姿矫健轻盈，女人判定他不是人。
　　“你若是王娜娜，我当是千刀万剐，可谁叫你抢了青水。”她摩挲着自己的双手，成拜拜的样子，慌张的不敢抬头看眼前的这个白衣。能感觉到，她的声音在颤抖，但为了赶走这冤魂，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下去。
　　“你若是青水，更不是来找我的份，我并未杀你。原本想要，可有人抢我一步。”女人语气里的中肯让来人停顿在那里一会儿。
　　“那盒子在哪里？”来人又问着。
　　女人转动着眼珠子，像是思索，没有果断的回答来者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哪里。”
　　女人一说完，白衣就离开了屋子，她脑门上的汗珠不断地滚落下来。
　　一出门，转弯过了一个田埂，白衣才将披发摘了下来，露出了K先生那帅气的脸，即使乡村的夜路很黑。K知道，如果再不走，自己的身份将会在这个狡猾的女人面前暴露无遗。
　　女人说的王娜娜，K曾在东氏樟木行见过，她是东青水对外的妻子，而他真正的妻子却是这个蛇蝎的女人。东清水很少提及这个妻子，关于K雇主的事情，多少都是从昌叔这条老狐狸那里得来的消息。用昌叔的话说，就是只有完全了解你的雇主，才能更好的替你雇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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