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青云志]恨君不似江楼月

　　自从那天离开后，青龙再没来过月离院。

　　江月乐得逃避冲突，也就没有主动去找他。

　　这三天来，就像之前青龙出任务而不在时一样，她除了在院子里看看书、喂喂鱼外，就是偶尔和白昂、陈克他们练习功法。她心里始终有点放不下白族的人，这期间，她偷偷去找幽姬问过，是否有办法让她暂时离开狐岐山，到白湖镇一趟——可得到的却是坚决的否定答案。

　　「宗主不会允许的。」幽姬摇摇头，又淡淡补上一句：「妳现在是鬼王宗的人，不能擅自行动。再说，妳身上有与乾坤青光戒成对的珍宝，难道妳以为宗主会让妳到处乱跑吗？」

　　江月一听，便知没有希望。虽然无奈，但也只能乖乖待在月离院。

　　如果青龙愿意替我去白湖镇查看一下的话……

　　这个想法甫浮现在脑海，便立刻被江月甩头排除了。

　　妳这个傻子哪，要是青龙愿意这样做的话，当初就不会抛下众人在雾林里了。

　　想及此处，原本已好转了点的心情瞬间又低沉下来。

　　一恍神之间，足下传来噗通一声，江月低头一看，却见原来在手上的整包鱼饲料已掉到池里去，十多尾锦鲤争先恐后、簇拥到池边，抢吞着四散在水面上的饲料，转眼已吃去小半。江月怕鱼儿吃太多一会儿撑坏了，连忙伸手下去把剩下的饲料捞上来，幸好发现得早，倒也赶得及捞起大半。

　　甩掉手上黏搭搭的鱼饲料，又扭了扭湿漉漉的衣袖，江月轻叹了口气——

　　我这都是在干些甚么啊。

　　不是已经决定了，等鬼王他们找齐要找的东西，再次打开空间裂缝后，便离开这里吗？

　　白族的人、青云门的人是否安全又与妳何干？

　　他们要斗、要互相残杀都好，妳管得着吗？

　　倒不如说，妳又不真的是鬼王宗的人——不，妳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去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呢？

　　没错，去管人家……去管青龙那么多干嘛呢……

　　霍地站起身来，江月甩甩头，下定决心不再多想，便径直回房间去了。

　　时间又过得两天，午后，当江月在院子里用碎石练习功法时，教她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

　　「幽姨，妳怎么来了？」

　　「来看看妳。」幽姬走到庭园中央的凉亭，放下了一个三层的雕花盒子。

　　江月连忙驱动内息，让那浮在空中的石头缓缓降落回地上，然后走到凉亭，坐到了幽姬对面。

　　说来倒奇怪，幽姬虽然总是木无表情、冷若冰霜，但江月却并不怎么怕她。也许是看她与青龙亲近，所以幽姬对她虽算不上特别关心，却总有种似有若无的照顾。

　　幽姬把盒子一层一层拿下来，里面放的原来是不同的糕点，从上而下分别是桃花酥、绿豆糕和豌豆黄。

　　江月拿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淡淡的蛋黄香立时在口腔中四溢，咬下去酥酥脆脆的，香而不腻，让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也尝尝这豌豆黄吧。」幽姬指了指另一个盒子中晶莹金黄的方形点心，又补上一句：「这些糕点是我今早让厨房做的，用的都是新鲜时令的食材。妳多吃点。」

　　恭敬不如从命，江月又陆续把其余两种点心都尝了一遍，满足地舔了舔手指后，才又抬头看向幽姬：「幽姨，妳不吃吗？」

　　幽姬也拿起一块桃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吃的是同样的东西，看起来却比江月要优雅得多。

　　幽姬又吃了两口，然后像想起甚么似的，问道：「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江月摇摇头：「就是从白湖回来后的头几天有点累，现在已经好多了。」

　　幽姬点点头，一顿，又问道：「还在生青龙的气吗？」

　　江月没有料到幽姬会问得如此直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道：「哪有甚么生气不生气的。」

　　幽姬也不执意追问，只是自顾自道：「我看青龙今天出发去青云山时，心情好像也不怎么样。」

　　「甚么？」江月心中一惊，不自觉放大了声量：「妳说他出发去哪里了？」

　　「妳不知道吗？」幽姬美目微睁，有点意外：「宗主说在青云门发现了……黑雾的线索，让青龙去探查一下。」

　　「呃，我已经好几天没和青龙说过话了……」

　　江月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心中倒是松了口气。青云门的人她只认识林惊羽和陆雪琪，听到青云门的名字时，自然以为青龙此行是与二人有关。虽然她与林陆二人非亲非故，但好歹相识一场，在雾林里也算是相互扶持一路，因此总希望双方能避免衡突。再说，她见识过林陆二人的道行修为，如仅是一对一，青龙还能应付得过来，可如若是二人联手，便是青龙怕也是会面临危险。此时听得青龙只是去青云门打探消息，便也稍微放下心来。

　　幽姬看她乍惊乍喜，忽而皱眉，忽而托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开口道：「如果担心他的话，就别生闷气了。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要不然到错失机会的时候……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月回过神，看着幽姬满有深意的眼神，忽尔，两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中，毫无来由，却又好像再合理不过。

　　「……碧瑶和秦无炎为甚么都不在这里了？」

　　幽姬似乎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吐出这两个名字，惊讶之余，眸中剎那间填满了悲伤，隐隐似有泪下，丝毫没有半分平日的镇静。

　　「因为，他们俩都喜欢上了不应该喜欢的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应该喜欢的人呢？」

　　幽姬叹了口气，道：「妳还年轻。不应该喜欢的人、不能够喜欢的人……比妳想象的要来得多。」

　　「例如说呢？」

　　「例如说，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江月的心瞬间漏了一拍。

　　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和我的世界。

　　「像碧瑶和那个张小凡。」幽姬眉眼低垂，又喃喃道：「也像我和……」

　　江月和幽姬二人不若而同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由幽姬率先打破了寂静：「反正，妳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一顿，又道：「还有，这些糕点确实是我让厨房弄的——但主意却不是我出的。」

　　说毕，也不理江月反应，轻挥衣袖就起身走了。

　　独留下江月一人，若有所思。

　　-

　　十天又过去了。

　　青龙这次出行，比江月想象的要久。

　　期间她按捺不住好奇，去找幽姬问过一次。

　　青龙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按她所说，狐岐山和青云山一来一回也不过五六天路程。他此次一去，确是久得有点不寻常了。

　　江月听她这样说，原本压下去的担忧又重新升起。幽姬安慰她说，可能只是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才晚了回来。

　　江月勉强扬起笑容，表示理解，心中的阴霾却挥之不散。

　　她想做点甚么——可是她却无法离开狐岐山。

　　鬼王表面上对她不加监管，可每次她稍微走远一点，就算只是下到山腰位置，都总会有下人「碰巧」出现，把「迷路」的她带回去。

　　除了坐在月离院里数着日子等消息外，她甚么也没法做。

　　漫长的等待让她一天比一天焦躁。

　　只不过稍一分神，嗖的一下，原本被她平稳控制在三米开外的瓷杯，即越过石墙，飞到了隔壁的院子里，不知砸中甚么，发出响亮的铿当一声。

　　江月一愣神后，暗叫不好，匆匆跑出院子。

　　今天她见天气不错，没留在月离院，而是走到了鬼王宗一个没人在用的小别院练习功法。这里栽种的花草种类比月离院里的要大得多，而且空间也更宽广，所以在她发现了这原来是块闲置的地儿后，便不时会过来散步。

　　反正只要她不离开狐岐山，无论她走到哪儿，鬼王都不会阻止她。

　　隔壁的院子，她倒是从来没进去过。

　　撩起裙摆，她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个神秘的地方。

　　与月离院和小别院的明媚和暖不一样，这庭院没种上多少花草，只是零零落落放了几个大盆栽，除了棕的泥、绿的叶，就只有灰朦朦的墙，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江月隐隐约约觉得这格局布置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进过相似的院子，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是何时。不过，这念头没困扰她多久——现在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把砸碎的杯子找回来清理掉这件事上。

　　杯子似乎飞得比她想象中要远，边左顾右盼，边向前走着，竟然一直没看到它的踪影。

　　莫非是被甚么东西挡住了？

　　她转而依次查看盆栽后面的空隙位置，果然不到一会就找到了杯子的碎片。瓷杯穿过两院之间的围墙，刚好落在一个大盆栽后面，砸得粉碎。

　　江月伸手正打算把碎片拾起来，另一样东西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盆栽的泥土里有样闪闪发亮的东西。

　　看它半露不露的样子，似乎是有人故意埋在那里，想要藏起，却不知因为甚么原因——也许是雨，也许是风——而翻开泥土，露出一角。

　　江月本来不是会胡乱翻动别人东西的类型。更何况是这种一看便知道是刻意藏起来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

　　不，不可能的……

　　但这分明是……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把那闪闪发亮的东西从泥土里挖出来。

　　双目圆睁，江月难以置信地看着掌中之物。

　　阳光照耀下，炫目的光折射进她的瞳仁里，让她一阵头昏脑胀。

　　那是绝对——

　　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院子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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