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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智深师兄
那一日我在庙前清扫,新来的师兄晃晃悠悠地溜达到门前坐下,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着:“你们这些个撮鸟,不让洒家喝酒,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说着一脚蹬在那老松杆上,惊得半个月大的雏鸦,唧唧哇哇地遗落在地上。
我便拿着扫把凑过去,在他不远处看着他,心里觉得世上还有此般凶神恶煞的人,甚是好奇。
他抬起头瞪我一眼,杂草一样的眉毛动了动,张口惊雷似的问我:“谁送你来当和尚的,这和尚有个鸟意思,几天给人寡淡出鸟味来,好不让人痛快!”
我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说话。他是几天前一位坛越送来的一桩心愿,据说曾是位官爷,在江湖也颇有地位。可我记事起就在庙里,庙里多是些清瘦的文弱,像他原来那般大胡子的面容,几乎从未觐见!师父赐他法名智深,可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他。
“师兄,这是坐禅时间,你还是回去禅房吧,免得师傅责怪。”虽然害怕,但还是要应承他几句,否则他会骂我撮鸟,连句话也不会聒噪。
“不去,有个鸟的意思,大白天的一群人啥事不干,围坐在床上瞎想,有个鸟的意思!”师兄这么说着,起身甩了甩袖子,晃着大腚大踏步的下山去了。
待到日上黄昏,庙里用过晚饭,众师兄去上晚课,智深师兄才满身酒气的回来,径直走进院子里,靠在香炉上唱歌,唱些酒啊肉的,妹和情郎。
方丈从禅房走出来,先是看了一眼弯月,然后念了一句我佛慈悲,闪身去了偏殿;剩下一群人极度郁闷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次日早课时间,一群人围着方丈,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有关智深师兄佛根不清,睡觉打呼,面容凶恶等等的不堪。但方丈转身对着初日鞠了一躬,说了一句“佛缘水到渠成,实属山门有幸。”然后在一片目光里从容离开,没有一丝一毫地拖累感。
智深师兄就这样在我们五台山出家,虽然照旧喝酒吃肉,但头发剃了,佛衣在身,确乎是一个和尚了。
多年后在一个夜色朦胧的日子,在我们五台山紧闭的山门外,诚诚恳恳地跪着一抹凶悍的身影。那时候我成了方丈,清晨在小沙弥的指引下看到跪着的来人,我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多年不见的智深师兄。
他的佛衣上沾满了血汗,胡子眉毛还是杂草似的疯长,他紧闭着双眼,在雾蒙蒙的山色之中,那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得我旁边的监寺浑身颤抖,一个劲的问我该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沉稳地向前走了一步,对智深师兄鞠了一躬,然后健声说道:“佛缘至此,山门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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