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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之战
皇上当场执起朱嫣的手将她带回寝宫,留下满场的妃嫔面面相觑,人心浮动,怕是一颗新星要升起了。
养心殿
“这图是你口述,端嫔所画,可如图所示,这般惨烈的厮杀,你是如何看见的?”皇上没有先问别的,而是谨慎地再次确认了画的真实性。
朱嫣也明白皇上的不信任来自何处。十年前,她不过是八岁女童,又如何看得见想得出边城大雪图所绘之景。
边城大雪图,画的其实是樊城之战的最后一次攻城。
大雪已来,风云瑟瑟,北风混着雪席卷了塞外与辽东。樊城虽是重镇却不过是个边塞小城,没有高墙深池,唯二的优点就是牢固的城门,和泼水成冰的城墙。大雪带给辽东的不只是纯粹的劫掠之灾,也同样给了辽东自保的机会。比起进攻的骑兵,有城池可依靠补给的辽军更为坚韧。
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有外族的也有辽军的。外族在攀爬城墙的过程中死亡,尸身滚落在地被后来的同族踩在脚下垒成阶梯踩成肉泥。墙头的辽军被骑兵射死被攻城的外族杀死,身后的同僚将尸体推下砸倒攀爬的数个敌人。
只要是能杀敌的,无论是什么方法,无论是什么工具,双方都已经不在乎了,为了完成目标,哪怕是用同伴的死自己的死堆积出来胜利。无法退缩,他们背负的是家人族人的生死存亡。
双方都在苦战。
攻城不是外族的特长,他们的优势是劫掠和骑兵,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得到辽东的粮食牛羊,他们就必须跟一座座重镇死磕。留下无数的尸体,才能换来族人过冬的口粮。
樊城的军队人数远远不如外族倾巢而出的大部队,对方是奔着整个辽东而来,而他们不过是樊城一城的辽军,是吸引对方的诱饵。
辽东久经外族侵扰,百战之下,军和民的界限也就不那么清晰。朱峰燃下令,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都要动起来,所有一切可以用上的都要用上去。边城的人哪能不会打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年轻或是年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者早就带上自己的武器甚至是农具站上墙头。外族的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对辽东也适用。无法战斗的人们也都各有任务,年弱的老人烧开滚烫的开水和沸油,女人们来回运送着滚水烫油木头石块,孩子们跑在各个角落收集所有能烧的能砸的保持着大锅不灭,保持着女人有东西可送。
朱嫣才八岁,但她从小跟着父兄骑马操弓,力气不小,而且准头十足,便跟着三个兄长上了墙头。“臣妾身边是兄长和父亲,是认识的邻居百姓,臣妾有何惧?不过是杀人,臣妾身后是满城百姓,是臣妾自己的家,有何畏?”朱嫣说话时眼中的神采让皇上为之欣赏,那是他喜欢的生气和傲气,还有杀气。
“你是负责干什么的?”
“开始是往下射箭,后来没有箭支便扔石块将敌人砸下去,后来连石块也没有了,就接着帮忙往下倒水,之前城墙上结的冰被烫开就立马重新冻上,他们之前打的踩脚孔洞就作废了,让他们更不好攀爬。”
皇上并未露出怜惜而是佩服,“累吗?”
朱嫣看了皇上一眼,道:“累,但当时只想着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感觉不到。”
皇上想起樊城之战的结果,赞叹道:“朱将军真是厉害,居然真的以五千兵力守住了樊城三天,杀敌过万。朕记得,就是这战之后,朱将军的威名便远扬塞外,成为镇守辽东最知名的大将。”
朱嫣神色微微悲痛,“那是王大人的荣耀。”
“都指挥使王英耀?朕记得他在樊城之战后累死殉国。”
“正是,”朱嫣流露出敬佩的神色,“王大人真的上书说服了先皇、镇国公和山东都指挥使,兵部下令让鲁军直出辽东,从樊城后包抄,加上两侧的辽军,这才将敌人包饺子,那一战让外族死伤三万,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只有大可汗和贵族逃走。但是王大人也因为劳心劳力猝死殉国。”
皇上也点点头,慨叹道:“王将军报国之心,可敬可叹。”
“朕记得次年初夏,镇国公便带着大军攻入塞外,几乎摧毁了对方的王庭,可惜还是被王庭逃走。”皇上问道:“那辽东现在为何还有外族侵扰?”
朱嫣笑了,却是苦笑,“皇上是真的对辽东半点不知啊。”
皇上正色起来,直言道:“朕从未出过京城,上奏的奏折里也没有什么问题,的确不知辽东如何。”
朱嫣总结辽东最大的问题,“皇上也知道,朝中文武相争,哪来的底蕴打仗主动出击?边关苦寒皆靠武将镇守,文臣若不是被贬如李布政使,谁愿意来此?边关连年有外族侵扰,但也十年没有大战了,内地繁荣更是已经百年无战。武将无战则无功,连镇国公一脉都被打压至此,又哪有好人家的孩子会送去习武科,做将军?”朱嫣尽然悲痛,悲的是辽东,痛的是武将,“除了辽东的人家,如今恐怕谁都不把辽东当回事了!”
朱嫣抬头望向皇上,眼眶通红逼问了一句:“皇上您对辽东可知道?”
皇上被朱嫣问住了,他不知道。天下之大,他富有四海,比辽东富庶繁荣甚至天灾人祸多的地方太多了,他是凡人不是神仙,他没法一个一个都去了解,他只能通过奏折、巡视、政绩来了解他们。辽东稳定又能自给自足,是他心中没问题的那一类,却没想到不是没问题,而是问题太深太重,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而最可怕的是,他根本没途径知道。
皇上气极反笑,“想不到朕才是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的人。”皇上愤怒起来,第一个想的便是辽东布政使和都指挥使,“李希是干什么吃的?辽东有事他从不上表,身为布政使不能尽到巡视之责,简直是糟蹋位子!还有董志刚!亏他还兼着京卫指挥同知,身为镇国公的兄弟也是这样白吃干饭!”
朱嫣却没有附和,她将话题转到李云舒,“皇上息怒,布政使与都指挥使已经不是臣妾能知道的范畴了,此事您应该听端嫔来讲述,她是李大人之女,能从另一个角度给您讲讲辽东。”
皇上知道李云舒与朱嫣的关系好,也明白若是李董二人真的不干实事辽东估计早就崩坏了。他的愤怒,更多是来源于上位者发现自己被欺骗,被堵塞视听,被架空时的愤怒与恐惧。
皇上于次日晋封朱嫣为婕妤,正四品已然与她父亲的位分相同。皇宫之中都流传出了一个传言,穆婕妤和端嫔所奉的边城大雪图画的是举世无双的美景,勾人心魄,让皇上都喜爱不已,时常拿出来把玩,故而极爱穆婕妤。许多人都对李云舒同情起来,明明是端嫔所画,怎么偏生只让穆婕妤出了头,如今连续几日盛宠,风头连端嫔都压了下去。更多人是幸灾乐祸,端嫔想扶持穆婕妤上位,反被穆婕妤借势踩了下去,如今皇上盛宠穆婕妤,端嫔都被忘在脑后了。
“皇上已经宠了你七天了,估计差不多了。”
“大恩不言谢,这个情我会报的。”
“你我皆是辽东人,帮你便是帮我自己,不用谢。”
皇上宣召的旨意下来的时候,李云舒正闭目养神,她心中不断思考着自己话中可能有的漏洞和缺陷,设想着自己与皇上的一来一往。她陪了皇上二十年,知道他了解他。皇上现在正是有抱负又渴望青史留名的时候,没有受过打击,没有被世家违逆,没有被手足背叛,没有体会过被人从后面插进心口一把刀,对外族义愤填膺,渴望大展拳脚。李云舒微微翘起唇角,年轻才有的冲动活力啊。
“娘娘,皇上召您前去侍寝。”
“本宫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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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描写军事场景,希望大家能吃好喝好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