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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18th
第三十六章
1999·18th
杜西韧难得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妈妈轮休就是幸福。
“还要吗?”看着杜西韧吃得欢实,妈妈摸摸他的头问他。
“要。”杜西韧笑着把手里的碗递给妈妈,并目送着她去厨房给自己盛饭。杜西韧咬着筷子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新盛好的饭放到杜西韧的跟前后,杜西韧赶紧端起来,往嘴巴里刨了一口饭,吞下去了后喊了一声“妈”。
那边正低头吃饭的妈妈笑着抬头回应了他一声。
“我想买把吉他。”杜西韧飞快的把这句话说了,期待的看着妈妈。
“怎么想到买吉他了?”
“之前咱们班合唱比赛,蛮牛弹吉他伴奏,我觉得会个乐器很帅啊,所以就像买。”
“买了谁教你呢?”
“蒋老师啊,我跟他说好了,他教我。”杜西韧觉得英语一百三拼命搞还是有希望的,既然有希望,那就是跟蒋慈溪说好了。
妈妈摇摇头,“你啊,什么都麻烦人家蒋老师,你好意思嘛?还有,就算蒋老师愿意教你可是他工作也很忙,教两个班,而且你们马上就高三了……高三了啊,买什么吉他。等你考上了大学再买不迟。”
“考了大学,谁还教我啊?那时候……都不是蒋老师教我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杜西韧有点落寞,这么快?!高考之后,蒋老师就不再教自己了……这件事情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一想,剩下的时间不过一年,除开假期更少了,见不到蒋慈溪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杜西韧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那不会是开心的日子。
“西韧,你不是小孩儿啦,分个轻重缓急。”妈妈听他说的话,就觉得他是任性不认真读书,说话的语气不觉就带了点责备。
杜西韧再没说话,他也听不进去妈妈的话了,他此时心里想的是蒋慈溪不会永远在自己身边的,突然伤感起来……手里的饭也没有胃口了,站起身来说:“妈,我吃不下了,我去上晚自习了。”
这行为站在妈妈看来却是生气了,她拉住杜西韧的手说:“妈妈说话你别嫌烦,吉他什么玩物丧志,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你该懂事儿了。”
杜西韧听着这话一时烦燥,不耐烦的说:“我早懂事儿了,不懂事儿的是你。杜国威又把钱全拿走了是不是?又一个星期不见人了,你上次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
“那是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
“我现在又是小孩儿了,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是小孩儿嘛?”杜西韧心中的烦躁愈盛,“妈,我觉得你才是不懂事。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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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着自行车往学校冲,杜西韧就想去找蒋慈溪。蒋慈溪没在办公室,杜西韧见没人就往他的宿舍跑。
宿舍前的银杏树,叶子郁郁葱葱,树下站着蒋慈溪,正抽着烟,仰着脖子望着树冠发愣。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过来,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杜西韧,笑着问怎么了?
他头发有些乱蓬蓬的,笑容恬淡自在,眼眸的笑意就像夜晚的星光一般温柔,最重要的,这笑、这关切的话都是给杜西韧的……都是杜西韧的!
从小到大杜西韧都知道,父亲不喜欢他,母亲为了生活没有时间关注他,他要懂事,他不能给父母添麻烦,所以想要的拥抱不敢要,想要的关注也不敢要……和我说说话、陪陪我、和我一起玩,哪怕是看我一眼,杜西韧都不敢奢求。
可蒋慈溪却总是在自己的身边。
他看着杜西韧写作业,做对了夸奖,做错了嘲笑;他陪着杜西韧度过那些刷题的夜晚,会削苹果给杜西韧吃,会变出他嘴里的“三无小食品”和杜西韧一起分享;他和杜西韧一起打篮球,接球不稳,投篮也烂,带球基本过不了人;他会看着杜西韧,心无旁骛的看着杜西韧,眼里只有杜西韧……然后笑着关切杜西韧……
这一瞬间杜西韧想:一辈子也不要离开蒋慈溪,杜西韧的蒋慈溪。
杜西韧的心里过了这万万千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站在和他三四米远的地方看着他,直到蒋慈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朝他走来。
“我没事儿,我就是……”杜西韧看见蒋慈溪走过来了,赶紧说话,“就是想见见你。”
“哦……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儿呢,你想见为师,等上晚自习不就好了。”蒋慈溪笑着抽了一口烟,“是不是……闯祸了?闯祸了赶紧说。”
“少看不起人。”杜西韧被这样一问,不乐意了,“走了。”
说完转身跑了,留下蒋慈溪在树下抽烟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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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慈溪把烟丝烧得干干净净的烟头放进垃圾桶里,深深的吸口气,再伸一个懒腰,临走前再抬头看了一眼老银杏树的硕大树冠。青翠可人的树叶挨挨挤挤,缝隙间天光泄露下来,像是许多小星星,微分吹动树叶,小星星们便闪烁起来,凝神听,沙沙的声响悦人心脾……
好所在啊……
等等……杜西韧这小子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虽然没说,可他脸上都写着呢。我很烦、我很烦、我快烦死了……就这些字在他脸上写得可清楚了。
虽然还想继续偷懒,一想到自己可爱的学生陷入了烦恼,蒋慈溪决定结束休闲活动,去帮学生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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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打闹声杜西韧没有挺进耳朵里,手里的英语书也看不进去。袁春晓拍拍她的肩膀,也是没有动静。
袁春晓在在前面的座位上反着坐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说:“还魂!”
杜西韧把英语书倒下来,看了袁春晓一眼说:“干嘛?”
“你怎么了?”袁春晓告白失败一来一直消沉,全都是杜西韧这个活宝逗自己的,今天杜西韧居然比自己还消沉,这下完了,他们俩都完了。
“没,没怎么……”杜西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太明显。
“我还没有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你又垮了,哎呀,杜西韧,我可没法救你啊……”袁春晓苦笑着说:“兄弟,你振作点好不好?你可是我的灯塔……”
“瞎胡扯什么呢?”杜西韧被灯塔这个比喻给逗笑了,“我没事了。”
“那你刚才那一瞬间的忧郁是怎么回事?”袁春晓又不瞎。
“我……我刚才突然想到个事儿,有点儿难受。”杜西韧没打算瞒袁春晓,“你看暑假过完我们就高三了,然后明年高考一完,就……就分开了……我想到分开了,有点难受。”
“你毕业的哀愁是不是来的太早了点?”袁春晓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真的是想到要毕业就难受了。”
杜西韧点点头,“不能和蛮牛他们打篮球了,不能在这间教室上课了,也不能下晚自习送你回家了,不能见到蒋老师了……真的挺难受的。而且,而且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突然……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袁春晓点点头,她知道这种感觉。
揉揉杜西韧的头,袁春晓说:“哎呀,小西韧长大了呢!”
“啊……”杜西韧听到那句小西韧就破功了,那不是蒋慈溪的口头禅吗?“袁、春、晓!”
“拿去,有人托我给你的情书。”袁春晓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粉红色的信,拍在杜西韧的桌子上,“去恋爱,去享受你的青春啊小西韧!”
袁春晓这个死丫头这时候声音超级大,全班都听见了,蜂拥而至的看热闹的人群,把杜西韧的忧愁踩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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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落款?”蒋慈溪把手上的粉色信笺看了又看,惋惜道:“没有落款能成什么事儿?”
袁春晓憋笑地厉害,杜西韧一脸愤恨的踢她的小腿儿。踢完了,走到蒋慈溪面前说:“您还有事儿吗?蒋老师。没事儿我要回去学习了。”
“啊,学习啊……别呀,咱们审审袁春晓,这到底是谁在觊觎我们小西韧的美色?”蒋慈溪摇着手里的信笺问袁春晓,“这是谁啊,悄悄跟老师说说,保证不外传。”
“袁春晓我正告你,别没得朋友做啊!”杜西韧瞪着袁春晓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进教室了。
蒋慈溪看着袁春晓,袁春晓却不看他。
“你写的?”蒋慈溪也不介意,自从那次之后,袁春晓就再也没跟自己对上过眼神。
“嗯。”袁春晓倒也干脆,立刻就承认了。
“逗他玩呢?”蒋慈溪就说这信笺上的字打眼一看不是袁春晓的,但是细读词句,确是袁春晓的风格,对仓央嘉措的热爱露出了马脚。
“我也要跟女同学相处。撇干净,自救,喷火龙的事儿你不是知道吗?”袁春晓目光放到教室里去,看见闷闷不乐的杜西韧,“我没想到他今天心情不好。”最后这句袁春晓的语句里多有后悔。
“那去跟他道歉。”蒋慈溪的建议也是看着杜西韧说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袁春晓以为神不知道鬼不觉呢,左手写的字还能被认出来?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蒋慈溪笑着随意念出那“情书”上的两句,“除了你,还有谁时时刻刻都带着这位雪域高原最野的情郎?”
“哈哈哈哈哈哈……”袁春晓被“最野的情郎”给惹笑了,“蒋老师,你教语文一定也不错。”
“谢谢您看得起。”蒋慈溪指着教室里那像极了瘪气气球的杜西韧说:“快,快去救救你的铁哥们。”
“好。”袁春晓笑着回头,和蒋慈溪四目对上,眼里的笑纯粹干净,再没有之前的别扭,“你就偏心他。”
“快去、快去……”蒋慈溪也不打算否认,催着袁春晓赶紧去。
袁春晓从后门进教室,小蝴蝶一般轻轻降落在杜西韧的身边。
蒋慈溪看见她凑在杜西韧的耳边说了真话,那杜西韧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正要站起来爆发的时候,袁春晓整个人压上去制止住了他,还低声下气讨好认错,杜西韧忿忿地坐下了,掐住袁春晓的后脖颈报仇,袁春晓从兜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来求饶。杜西韧吃到嘴里总算是消了气。
蒋慈溪看到他亦如往常一样笑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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