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封晗怔了一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他没有任何被发现的惊慌失措，也没有被揭穿后的气急败坏，看着倒像是根本没听懂沈涧的话。

　　好一阵他才皱了眉头：“蛊……魂？”

　　所有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转向封晗。

　　封晗这才又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那是什么？”

　　沈涧笑了笑，表情很淡，看不出是嘲弄还是鄙夷。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接着便有人小声地相互打听，议论声逐渐变得杂乱，很多人脸上都有些茫然，显然，他们跟封晗一样，不知道蛊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沈涧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终于，一个细弱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是……钟山南祈蛊魂的那个蛊魂吗？”

　　此言一出，终于陆续有人忆起了什么，但更多的人还是从未听闻，这时有人说起，便连忙围了过去打听起来。

　　“那是什么？”

　　“是那种妖物？”

　　“有典籍上记载，四百余年前钟山有妖道南祈，善养怨魂，以怨魂相争为乐。后寻得秘法，使怨魂相食，败者为饲，胜者渐强，终得极恶之魂。后人因觉此事与蛊虫相争极类，又将之称作蛊魂……”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不确定地看了看沈涧，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封晗，眼神里已多了几分惧意。

　　听话的人听到这里也都听明白了，很快便有人颤声道：“刚才那袭击我们的魂魄……确实有吞食同类后变强……”

　　“我们也遇到了！”

　　相似的话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往后退，一边惊惶地望着环绕在沈涧身旁的魂魄，一边又警惕地看着封晗。

　　封晗自然也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他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却依旧没多少慌乱。

　　“封某之前确实从未听说过蛊魂之事，更未见过，不知沈掌事何出此言？”

　　回答他的居然不是沈涧，而是严期。

　　“封少庄主，我们刚才进来时，亡魂袭击了。”

　　“我们也是！”

　　柳家的人马上就开口附和，有死了同伴的更是悲愤不已：“要不是那亡魂相互吞噬后变地越来越强，我们难以抵抗，也不会……要不是……”说到这里，那人忍不住看了商持一眼，竟说不下去了。

　　要不是商持出手相救，他们未必就能撑得过去。

　　所以到头来，居然是这侍灵救了他们？

　　封晗眉头蹙得更紧，他看向沈涧：“这事我若说毫不知情，也是空口无凭，难以服众吧？”

　　沈涧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压根就懒得回话。

　　倒是严期作为在场众人中最有身份的人，不得不主持大局：“封少庄主，论道大会就在无咎山庄举行，按理确实不会有自找麻烦的主家，但这事非同小可，恐怕……”

　　“严堂主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高见不敢当。”严期没有马上回答，显然这事在他看来也有些棘手。

　　过了半晌，有人忍不住道：“这山林里，肯定还有那些蛊魂在……”

　　“对，肯定有！”

　　“对，这山林里肯定藏着些什么，找找便知……”

　　封晗看了起哄的人群一眼：“那就翻一翻这山林看看吧。我无咎山庄地广人稀，这后山鲜有人来，平日里也疏于看管，封某也很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在搞的鬼！”

　　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身份稍逊的人中便有被震慑住的，一下子便噤了声，甚至还有疑神疑鬼地，又忍不住转头去看沈涧。

　　这一看，便又看出了问题来。

　　开口的人是柳大：“若是真寻到了那什么蛊魂……这，他们怎么办？”

　　他指的是柳玉书的魂魄，但众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蛊魂以同类为食，现在这些魂魄本就在其中，遇上了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但……总不能先送回去吧？若是现在走了，谁知道回头还能不能找到藏在这里的东西！”

　　柳大现在心里想着的就是救回自家侄子，反应那是比谁都快，冷笑一声便反驳道：“就算现在去找，这么一群人，躲在里头做什么手脚，谁敢保证一定能发现？”

　　这话又轻易地引起了众人的疑虑。

　　严期跟他刚起过争执，这时自然看他不太顺眼，顺口便接着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柳大没有理会他，迟疑半晌，转身走到沈涧跟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希冀：“想必沈掌事一定有办法救人吧？”

　　沈涧睨了他一眼：“有。”

　　“求沈掌事求我侄子一命。”

　　沈涧看了那几乎粘到商持身上的魂魄一眼，很是不乐意。

　　“沈涧。”方满晴小声叫他。

　　商持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沈涧别开眼：“没说不救。”

　　“谢沈掌事！”柳大长揖到地。

　　“我领着这些魂魄回去，其他的，是你们自己的事。”沈涧的话也不知道是跟谁说，说完便罢，走到商持身边拉过他便要走，几个魂魄叫不沾地地跟在他身后，场面看起来很是诡秘。

　　商持却只觉得沈涧伸过来的手一片冰凉，直冷得他心头发颤，再顾不上其他。

　　但有人不同意。严期直接拦在了他前头：“等等！”

　　沈涧微挑了挑眉。

　　严期盯了他好一会，道：“既然不管回去和搜山都有人觉得不合适，那就分两拨人吧。沈掌事看来是要‘救人’，那封少庄主……”

　　封晗格外主动：“封某有嫌疑，不如就随沈掌事回去救人吧。”

　　“这是无咎山庄，我等擅自搜山只怕不合适。更何况，若是到时查到了什么……”

　　“封某自当另遣家人作陪，至于找到了什么……封某想，有严堂主在，定能还我清白。”

　　封晗说得大方，严期却没有马上答应。

　　商持在旁听着，不禁觉得有些无味。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果然就如沈涧所说的，都不过是伪君子。

　　这些人言语往来看着格外客气，说到底，不过就是生了疑心，要防着封晗。

　　既怕放他回去后会再惹事端，若是与沈涧联手就更麻烦了；可留着又怕带着他搜山会遭暗算，恐怕还带了点私欲，想在这山林中寻到什么益处。

　　但连他都看得出来的事，封晗却像是看不出似的，见严期不说话，又道：“若严堂主不愿出这个头，不妨把江老请来主持。”

　　他这话倒算是个好主意，严期向旁边吩咐了一声：“去请江老。”

　　有人应了去，其他人便只能等在这，自始至终沈涧都没有说话，只是像平日里那样，抓着商持的手，一节一节地数着他的指骨。

　　他的手太冰凉，以至于商持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握紧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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