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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补阵
来二爷说给了他信儿的,是当朝皇太子,说罢又道,这个人东家也是见过的。
璃疏让他接着说。
妖祸至今已有数百年光景,而召集奇人异士设镇妖司也不过是从先帝才开始,可短短数十年,镇妖司却成了大景地位超然的存在,金吾卫之势俨然直逼大明宫。
镇妖司指挥使之位空缺,原本是先帝留下的后手,可自当今继位之后已陆续死了三位新任指挥使,现下这空缺的指挥使之位竟成了烫手的催命符,大明宫与镇妖司僵持许久,如今得见一丝破局之法,便想试一试。
璃疏吃着东西,不说话。
苍央却开口:“你们查过了,同我们说的一样。是么?”
来二爷微微欠身:“我知道两位东家是有真本事的,但皇太子如今境况艰难,便只好谨慎些。”
苍央不以为意,又问:“你说的这位皇太子,想要我们做什么?”
来二爷拱拱手:“皇太子想让东家给他一个无法拒绝你们入镇妖司的理由。”
璃疏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捻了捻嘴角,问道:“你们将傅不姒推出去,李濯怎么说?”
来二爷微微一笑:“傅不姒已答应了,二郎君则说要同她一起。”
璃疏笑了一声,举杯遥敬:“那便祝你家皇太子心想事成吧。”
苍央替璃疏拨开一枝斜逸出来的海棠枯枝,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山石上:“当初提出布阵的人确实算得上少有的敏锐,此地山势连绵,接浐水而不绝,此人借势成阵,只要养住人气,自然能与山水相谐。”
璃疏却问道:“第几日了?”
苍央掐指:“五日了。”
璃疏轻叹一声:“不上钩啊。明日我们不出来了,在城里转转吧。”
苍央应了声是。
次日他们便顺着长安城仔细走了一圈,听了满耳朵的风风雨雨。
道是镇妖司出了个了不得的除妖师,成天同陆指挥使打擂台,前几日在安平侯府闹出好大的阵仗,今日据说要在明渠边上斩杀妖怪,大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往那边去了。
璃疏抬了抬眉毛:“长安人胆儿这般大么?”
苍央却略一思索,道:“兴许不是胆大,而是真觉得去了也无碍。”
璃疏:“嗯?”
苍央解释:“安平侯府同大阵相接之处正是明渠,那位副指挥使只怕有些本事。”
璃疏起了兴趣,也不转了,抬脚往茶楼走去:“说说。”
苍央上前应付店小二的招呼,拉着璃疏到了茶楼四层,放眼窗外,远远能瞧见挤挤挨挨的人群和皇城一角。
“长安大阵依山水而成,山不易搬,水却易改,三百年过,大阵在浐水处薄弱许多,只需在此处钻出个口子,利用由明渠与浐水相连的安平侯府,改动阵法,弥补表象,便可神不知鬼不觉进出长安大阵,可谓是极好的暗度陈仓之法。”苍央将窗户推得大开,眺望着隐约可见的明渠,慢慢说道。
璃疏支颌笑道:“看来当初让你找老君学阵法确实不错,这便用上了。”
苍央回头,盯着璃疏唇角的笑意看了片刻,转身走过去蹲在璃疏面前,紧紧盯着她道:“神君想回去看看么?”
璃疏转头,把手放到他头顶抚了抚,道:“不想。你接着说。”
苍央也不动,依着璃疏的手,往前靠了靠,接着道:“傅不姒大约能看出来安平侯府的问题在何处,但要抓到藏在里面的妖,五日并不够,所以,其中必有极擅捉妖之人。”
璃疏用手缓缓摩挲着苍央束发的玉簪,轻轻叹了口气:“那这位副指挥使真是麻烦。”
苍央却笑了一声,他拉过璃疏的手:“可是神君有我,头疼的便是他了。”
陆钊和傅不姒循着痕迹捉了十数只大大小小的妖,整个长安城热闹得过分,甚至连赌坊都开了盘口,闹得沸反盈天,赌一赌究竟是小傅大人手段高超,还是陆副指挥使更胜一筹。
但突如其来的地龙翻身却教这热烈的气氛迅速冷却了下去。
簌簌尘土落下,傅不姒坐在楼顶啃了一口冷饼,问坐在楼里的苍央侯府的破口是不是他修好的。
苍央不紧不慢给璃疏添了碗汤,毕竟醉春楼的席面平日里可难能订到。
末了,他拿起一旁巾帕擦了擦手,这才道:“是我。”
璃疏尝了一口,将碗放下,挑了点面前盘子里的清蒸桂花鱼,同傅不姒道:“你与陆钊磨了这么久,不如先下来吃些暖和的。”
傅不姒想了想,也没拒绝,翻身从窗户跃进包厢,只见尘土围着圆桌外一尺落了一道细细的线,好似将整个饭桌围了起来,明明整个长安都在不住的震动中灰头土脸,这个圆圈之内却干净得不染纤尘。
她掸掸衣摆,走过去坐下,碗筷是早已摆好的,她拿起便爽快吃了起来。
她停下时璃疏和苍央已然用完了饭,正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中说的是前两日遇到的一病例,苍央则执笔不时在一本册子上记下几句。
有些奇怪的是,脉案用药璃疏寥寥几句便带过,像是命数、机缘一类的话却兀然出现,最后竟牵扯到了这场连绵不绝的地动。
她说的是:“若陆钊还不来找你,你要如何?再这么下去你可要沾上旁人命数了。”
苍央的视线轻轻掠过傅不姒,神色坦然:“不必他来找。前些日子我在书上见过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璃疏偏了偏头,颇有兴味:“我现下倒希望能看见你了。”
苍央看着她覆在眼上的帛带,不禁皱眉:“神——”可不过一瞬,想起还在旁边的傅不姒,他又吞下了后面的话,只抿了抿唇。
傅不姒侧眼看去,只见璃疏冲着苍央的方向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容是从不曾在她与李濯面前展露过的柔和,她听见璃疏充满安抚意味的声音:“不要难过。”
她话音才落,傅不姒就见苍央兀地起身走到璃疏面前,给她戴上幕篱,在他弯腰将系带绕过她的下颌的时候,他低声道:“明日二爷会过来,我要出城,晚上回来。”
璃疏轻轻嗯了一声,却是道:“我明日想吃城东脚的那家荠菜馄饨。”
苍央给她整理幕篱,应了句好。
傅不姒放下擦嘴的帕子,在此时插话道:“需要我把陆大人引开么?”
苍央侧首看她,却是拒绝了:“不必,此事关键并不在他。”
傅不姒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搭在窗框回头道:“多谢款待。”说完便一跃而出。
苍央撑起黄纸伞,抬手撤去此处阵法,牵着璃疏的手,在又一次到来的震动中走出门去。
长安下了一场大雨,雨停后持续了数日的地动也停了下来。
据出城避祸的人说,那日陆大人将将斩杀一只树妖,可地动却没像之前那般有所缓和,他眉头紧锁之际,却见一白衣男子从城外行来,恰恰好停在陆大人划出的线之前。
就在下一刻,这男子抬手将某物钉入那条线,骤然风起,无形气浪拂过众人,他从背后抽出一把伞,恰到好处张开的黄纸伞挡住了落下的第一颗雨滴。
璃疏靠坐在留云馆的水阁里,慢条斯理地嚼着李霁着人送来的樱桃,颗颗鲜亮的樱桃蘸上上等的乳酪,全无涩味,是极为明媚的酸甜。
她窝得惬意,湖上又有风来,便伸出手去捉,却落入了另一只手里。
苍央将她手掌展开,往里面塞了一盏鱼食,边坐下边道:“这些鱼长得快,神君可以多喂一些。”
璃疏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塘里丢鱼食,虽然看不见,但鱼儿抢食的水花声也算得上悦耳。
苍央拾起一颗樱桃,在指尖转着,面色平静:“再过几日,陆钊应当会登门。”
“那你觉得他是会先请你再杀你,还是先杀你再请你?”璃疏声音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吓人的话。
苍央眨了眨眼,忽然按着自己的肩膀道:“为了补足大阵灵气,我被大妖所伤,只怕是无力抵挡陆钊,只盼神君能护好我了。”
璃疏笑得别过头去,应声道好,说道:“自不会教你被那陆钊欺负了去。”
陆钊登门那日细雨绵绵,一眼看去,仿佛连脸上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些许。
镇妖司不是指挥使胜似指挥使的陆大人亲自将一纸文书送到了苍央面前,只待他签字画押,便是镇妖司新晋左候卫,平白得个正七品的官身。
陆钊笑得和蔼,予苍央三日考虑,三日一过,此约定便算作废。
璃疏坐在不远处小憩,手指在摇椅上一点一点。
苍央送别陆钊回来,就听见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陆钊今日一趟胸有成竹,大约是有什么后手,咱们也留一个。”
苍央思索着问:“神君是说以防万一要将他杀了?”
璃疏缓缓摇着:“我是说,万一打不过,咱们也得能跑么。”
苍央一愣,有些后知后觉的哭笑不得,一边弯腰整理旁边散乱摆放的书籍、茶碗和吃食,一边问道:“神君不是说不会教他欺负我?”
璃疏倒是答得快:“跑了怎么算欺负。”
苍央憋着笑,点头:“是,咱们若是跑了他自然也无从欺负了。”
璃疏点点头,一本正经:“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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