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BUG

　　陆云舟说完那话后，周枕眠总觉得洛城里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但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两天里洛城却格外平静，没有莫名其妙出现的张贴在街头巷尾的告示，也没有准备和石家撇清关系的九星派弟子出现，石家也一副专心寻找证据自证清白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在第三天的夜里，变故突生。

　　眼见再过一天就是石家需要给出证据证明那些破事都不是自家人所为的时候，但没想到那天的午夜，石家的二老爷，也就是那十多年前将洛城才名远播的张公子设计杀害的石家老二，被小厮发现暴毙在房中。

　　他死状凄惨，浑身上下血肉模糊，身下的二两肉被割下来挂在了梁上，而身边的墙面和空地上，都被人用他的血写满了罪状，哪年强抢民女、哪年残害同个学堂的学子、哪年将清白的女子偷偷掳走甚至还虐待至死……整个房间犹如地狱，只一眼看去就骇人的不得了。

　　而最令石家人感到害怕的是，即便石家雇了不少高手保护整个宅邸，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当晚的异样，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死了，一点儿痕迹都没被人发现！

　　石家老二没了的次日清晨，石府的白墙上被人刻下了他的名字，那名字还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寓意着这人已死，慌乱了一晚上的石家人本来想隐瞒这件事，可没想到不多久整个洛城的人都知道了石老二的死状以及案发现场的细节，这下更是认定了先前那告示里所说的石家犯的事都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这种行为就大可不必了，但到底是谁才会有如此深仇大恨，非得剜下二两肉弄出这种惨状？

　　但洛城的人转念一想，就冲着那石老二干的事，任何一个受害者的亲朋，大概都是恨不得这么做的。

　　和他们想得没错，当这十多年里一直想要弄清楚自家的亲人或朋友为何失踪或横死的那些人听说了这事后，只觉得大快人心！

　　因为这事，石家并没有和自己保证过的一样三天内放出石家人是清白的证据，反而以家人惨死为由慌忙安排起了丧事，挂上了白布和黑纱的门前显得格外冷清萧瑟，九星派也怕把人逼急了暴露出账本的事，没有太过催促，但这显然只是一个开端。

　　之后的每一天夜里，石家人总是要死那么一两个，现场一片狼藉，全部都用被杀之人的鲜血写满了罪状，一条一条，罗列的格外清楚，石府的墙外被划掉的名字也在逐渐增多，满是剑痕的墙体看起来格外渗人，整个洛城都被这状况吓了一跳。

　　而那些收了钱来保护石家人的江湖人，没发现袭击者的还好，在夜里发现了黑衣人并与之缠斗的无一不是身受重伤，显然杀人的比他们厉害不少，到了后来，这些临时护卫走了大半，有些甚至都不要工钱，直接拎着自己的东西就告辞了。

　　石府内停满了棺材，哭喊声不绝于耳，就是从石府门前走过都令人觉得恐慌，再喜欢看热闹的人此时都不敢靠近石府，只敢远远地瞥一眼墙上的人名是不是变多了，倒是那些外地来的江湖人没有什么顾忌，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后抚掌大笑，不过是寻仇的戏码而已，不过这仇报的倒是痛快。

　　在离石府两条街外的某个角落里摆摊的周枕眠听着路过的人说石府有多惨多惨，全府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躲又无处可躲，但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活该之类的话，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其实这些天他也被石府的惨状吓到了。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开始练武和别人动手，但也仅限于切磋上，这种寻仇血洗全家的戏码真是第一次见，让他不免产生了些许不适感。

　　而这一天杀个一两人闹得石家人心惶惶的事，还真不是杭向阳做的。

　　杭向阳的事不过是这一切的开端罢了，在他跟绿楼买了消息把石家干的那些事全部捅出来之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家属纷纷聚集在了一起，通过陆云舟安排的，特意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他们还真的查到了一些可以证明那公告上内容是真的的证据！

　　仇恨和怒意顿时涌上心头，但他们也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去石家讨个公道，他们大多是普通人，石家于他们而言如庞然大物，蚍蜉撼树实在是妄想，但就这样让他们逃脱了，等他们百年过后大概就没有颜面去见自己含恨而死的亲朋，考虑了很久之后，有一个人突然提出了一个想法。

　　不如凑钱悬赏，请席玄楼，也就是黑楼的杀手去解决他们的仇人！

　　席玄楼作为一个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价格，除了落霞宫和几个没有把握身份特殊的人之外所有单子都是愿意接的，虽然石家在洛城里挺有权势，但对席玄楼而言不过是个二流门派下入不了眼的附属家族而已，甚至连一个人头的要价都不怎么昂贵，于是那些人以自己视石家的谁为仇人区分开来，各自抱团凑了钱去下了单。

　　之后每个小团体还选出了一个人作为黑楼杀手做任务的时候的同行者，那些写满了整个屋子的血字，以及被割掉或挖掉的的舌头、下||体、手臂和眼珠子等等，全是这些人干的。

　　周枕眠光是听着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人内心的感受，要是他身边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并被人当做蝼蚁随意夺去了生命，他大概也是想要复仇的。

　　……就是这手段也有点太刺激了。

　　周枕眠暗暗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了。

　　这不是他原本的和谐社会，虽然也有律法，但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公道，做了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江湖人切磋或斗争中死了人与官府无关，但谁也不能阻止那死去之人的亲人或有人为他复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受害者的家属不愿意原谅，几十年牢狱之灾也无法抵消手中的血。

　　默默静下心后，他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品。

　　因为洛城最近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石府上，他新做的这些药居然都没多少人有兴趣，偶尔有一两个玩家或江湖人过来看一眼，一见摊位上树的牌子上写的价格就转身离开，甚至连问都不愿意问上一句！

　　……一群没眼光的臭憨批！

　　难道自己真的得把这些药全部卖给陆云舟，让他包圆了自己做出来的药吗？虽然没什么不好，但这样他就没办法知道这些药受众广不广，还有种微妙的憋屈感啊！

　　就在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考虑是不是要直接收摊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缓步走来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身江湖人的打扮，鸦青色的上衣为了方便还束了袖，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他长相英俊，那深邃的五官带着很强的侵略性，可浑身上下的气势却很平静，让周枕眠注意到他的并不是那出彩的长相，而是那人的指尖留下的一抹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恰好这时街道突然骚动起来，从石家的方向冲出了几个一脸惊怒的石家护卫，手中拿着兵器一副要和谁拼命的架势，就在这瞬间，周枕眠发现那原本准备直接从自己的摊位旁经过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身拿起了一瓶药，仿佛普通的路人一样对着自己开了口：“这健胃散有什么用？”

　　眼睁睁看着这人把自己手上的血不着痕迹地蹭到他摊位铺着的布上的周枕眠：“……强健肠胃，助消化，吃撑了可以快速消除腹胀的感觉。”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感不感兴趣，他瞥了一眼剩下的十多瓶健胃散，暂时将手里的药瓶放在一旁，继续拿起了旁边的轻身丹：“这个呢？”

　　……别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用我的布擦手啊！

　　此时光天化日之下又被杀了个人的石家正派护卫出来追逐凶手，经过这条街的时候又正好跟丢了人，正心情极差地四下打量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人员，不想惹麻烦的周枕眠抽了抽嘴角，尽力对这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能提升内力的运行速度，在跑动或游泳这类移动时事倍功半。”

　　“化功散？”

　　“……和敌人对招的时候趁其不备扬出去，可让对方在二息左右的短暂时间里化去一半的功力。”

　　在石家一名护卫从两人身旁经过时，这男人还有空回头看了一眼，就和对石家的事不感兴趣的普通路人一样，收回视线后他对周枕眠道：“这些我全要了。”

　　这是这几天的头一笔生意，一瓶健胃散1两银子，轻身丹和化功散都是7两一份，这一下就是一百零七两，对方的财大气粗让周枕眠的心情总算是愉快了点，他想了想，直接用被男人蹭过血的布把这些药瓶一兜递了过去：“承蒙惠顾，一百零七两，抹掉零头给我一百零五两就成。”

　　对方也没砍价，手腕一转就凭空拿出了一百一十两递了过来：“不用找了。”

　　说完就拎着那临时做成的布袋转身就走，没两步后，那布袋也在他手中凭空消失了。

　　周枕眠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个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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