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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跟你说什么了。”
叶景臻虽然一脸镇定,只是泛白的手指已经泄露了他的不安,焦躁,难堪,巨大的空虚与恐惧像是潮水一样袭来。
苏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带着哭腔问叶景臻: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你父亲绑架你的?”
叶景臻的神色有些难看,身上遮掩在门外的戾气倏地一下就从眼底窜了出来,薄唇轻抿,带着肃杀之气。
之前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哄着苏樱,不让她知道的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真正的真相,那些被他掩埋在黑暗里以为会腐烂到连渣都不剩的秘密,就这么被大刺刺的公布于世。
他早该想到的,叶荣墨那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五年前绑架自己的亲生儿子,困在绑匪那里七天,连问都不问,被火差点烧死都不屑一顾。现在,不过是,不过是、、、、、
可是,苏樱怎么受得了?啊,她一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可怜,一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恐怖,明明什么都知道,到底是怎么让人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苏樱拿手极快地覆上了叶景臻的眼。
她特别怕看到从叶景臻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厌弃和恨意,这样她会觉得幸福这种东西抛弃了她家小景。
本来就是抛弃了呢,啊,怪不得他都不回去找我,他不是不愿意,他是回不去。
叶景臻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悲恸。
小樱,这次你看到地狱长什么样子了吗?你还要跟我一起下地狱,还要替我下地狱吗?
我现在很难看是不是?
还觉得你们家小景这么好?
叶景臻把苏樱的手从眼前拿开,紧紧攥住她的肩膀,他的指尖因为太用力有些发白,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表情就像从冰水里浸泡出来的,冷刺刺的。
吻突如其来,带着深沉到化不开的执念,自暴自弃的厌恶,他像是发了狠似的,一点点咬着苏樱的唇,粗重的喘息从唇边溢出,叶景臻的眼睫低垂,瞳孔乌黑像是浓的未晕开的墨一般,体内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奔走,唇却冰凉到让人绝望,莫大的悲戚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苏樱哪里受的住这个样子的叶景臻,只能扬起头被迫去承受,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
叶景臻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方才情动时发红的眼角还未消散下去,眼睛里却已经冰凉到空洞。
果真,这样的人生让人厌恶,是不是?
叶景臻攥着苏樱肩膀的手还是未曾放下,反而握得更紧,恶狠狠的说:
“苏樱,这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愿意看了?很难看对吧,叶荣墨对你说什么了?
说是他绑架的我,为了让我听话。是他故意不去救我,说我这种人活该被火烧死,被雨浇死,断条胳膊是惩罚,满身伤痕不过是自找没趣。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我是怎么知道谁绑架我这件事的?苏樱,你那么聪明不妨猜一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嗯?”
叶景臻说到最后的时候,离苏樱又近了三分,整个人都是邪魅而张扬的,他常年隐没在黑暗里的灵魂逃脱了阳光的桎梏,整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却阴森森的泛着凉气。
那些腐朽到冒着黑气的秘密终于被连根拔出,然后,然后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看到了,小樱,很难看吧,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被自己父亲母亲姨母联合起来算计,利用,痛恨,没有人真的对我好,我死了他们都不会知道。
苏樱连想都不敢想叶景臻最后说的那句话,她不敢猜,怕是掀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你不敢猜了?你不敢猜了,我替你猜。”
苏樱拼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叶景臻的控制,一直往后退,她不想听,她希望叶景臻不要再说下去了,叶景臻手下的力气却更狠,把苏樱逼到墙角,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描绘着苏樱的眉,他的眼底翻涌着漆黑、深邃能溺死人的不安而暴躁的温柔,整个人就像在黑白交界处,如罂粟般诱惑而骇人。
“没错,就是叶荣墨故意让我知道的,故意绑架我,故意让我知道是他绑架的我!”
“不要说了,小景。”
苏樱拼了命的摇头,叶景臻却像是狠足了心,把唇贴近苏樱的耳边道:
“哦,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吧,我亲身母亲的全家都被叶荣墨害的不得好死,我母亲也不例外,啊,有点例外呢,是我害死我母亲的,她为了生下我放弃了手术的机会。
你以为她很伟大,可是,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
医生说,生产过后只是手术成功率小了一点点,是她本来就不愿意动手术,她想自杀,她恨死叶荣墨了,宁可死了都不再想见他一眼,可是,我呢?她生了我,却不愿意养我,不愿意爱我。
所以,叶荣墨有多恨我你知道吗?
他把我遗弃在B城那么多年,你以为他不知道陈琦把我带到哪里了?他有什么不知道,可是却从来没有来看我一眼。
我养母更是厉害啊,从小让我叫她母亲,却教着我怎样才能把亲身父亲搞得一败涂地,不得好死。
他们都很有意思吧,是不是?你说话啊,小樱,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叶景臻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承担了极大的痛苦,骨子里散发着狠厉与阴郁,苏樱却蓦地“啊”的尖叫了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叶景臻推开,表情无辜而空洞。
跟之前苏芷死的时候表情一模一样,巨大而无尽的悲哀从她身上涌现出来,让人透不过气。
叶景臻突然想到苏樱的沉疴,回过神儿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对苏樱说了什么,罪恶,心疼,铺天盖地的袭来。满目疼惜,仿佛稀世的珍宝被打碎。
原本一张邪魅到恐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伸了伸手轻轻摸了摸苏樱的头发,然后迅速的缩了回来,带着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厌恶。
叶景臻沙哑而不复清亮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来,显得莫名的突兀,他说:
“小樱,你不要怕,我刚才,是骗你玩的,你知道我这人,最爱框你了。”说罢,他的泪从眼眶里流出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樱,你来找我,是不是很后悔啊。
苏樱从床脚慢慢挪到叶景臻身边,拿唇吻了吻叶景臻眼角的泪,睁着一如多年前初见时同样漆黑而明亮的眸子,她说:
“小景,无论什么样的小景我都喜欢,没有人要的小景,没有人爱的小景,被利用的小景,被算计的小景,被抛弃的小景,我都喜欢。好的小景我喜欢,坏的小景我也喜欢,跟我在桂花树下晒太阳的小景我最喜欢。我都这么喜欢你了,所以不要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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