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阳吵架的日子

　　又熬过一年的秦楚安终于迎来了她自己高中毕业的夏天。
　　秦楚安踏上了她的毕业旅行，她的第一站是Q大。

　　郑圆在飞机场接到人的时候，她们在人流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拥抱，和刚在一起的冬天一样。郑圆看秦楚安，好像没怎么变化，还是那张好看但有点二的脸。郑圆带她打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把人安置好，就要去上课，下午还有一节必修要上，晚上的选修倒是可以不去。

　　秦楚安缠着她要一起去上课，郑圆想想也没有那么多纪律，就答应了。这门课的名字秦楚安都看不懂，还是英文授课，秦楚安尽力了五分钟，发现一个句子也听不懂后开始放弃。

　　郑圆瞧着身边的人，过不了几秒就要挪一挪身子，或者换个手撑下巴，极力在忍耐，但也没敢把手机拿出来玩，郑圆轻笑出声，替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塞进她的手里，结果那人还板起脸瞪她，一点也不领情，仿佛在说神圣的Q大课堂不容玷污。

　　郑圆看了秦楚安一会，回神听课，发现差点没跟上，Q大的专业课是很难的，而且从大一就要学，不然四年可能学不完，郑圆虽然预习过，但也做不到像高中一样从容。

　　高考出分那天，没课的郑圆陪着秦楚安在一室一厅的出租屋里面煲剧打游戏。这时候郑圆已经会做有模有样的饭，秦楚安经常撸起袖子说要帮忙，然后从背后环住郑圆的腰，贴着她的耳朵呼吸，说是在锅里的菜焦掉之前，她们还有一分钟接吻。倒掉好多次全黑糊菜的郑圆将火关上，忍无可忍地去捉她的嘴唇。

　　她们当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一次又有些不同。在跌跌撞撞碰鼻子的经验里面，两人量变到质变也没有花很长时间，侧过头没受什么阻碍就找到了秦楚安还在嘟哝不休的小舌，秦楚安的一堆废话被堵在了喉间，她还没有放弃，一边和郑圆纠缠一边想跑，对方看出她的心思，抵着她敏感的上颚画圈，她身体轻颤，安心地落在恋人怀里。

　　秦楚安在家里没有好好穿衣服的习惯，T恤里面是空的，郑圆今天却已经出去拿过快递，穿了一件硬质的衬衣。深吻里面秦楚安不断向对方靠近，她感到对方衬衣上的扣子刮过她胸前，那点硬得生疼，一股电流散开到全身去，大腿上一片鸡皮疙瘩。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用力推开对方，一股脑儿溜进卧室：“我查查分出了没！”

　　郑圆咬咬牙，重新点火做饭。

　　“啊！！！！”惊叫从卧室传来，郑圆手一抖赶紧把火关掉，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人又扑进她怀里：“我稳啦！我稳啦！看省排名我读首政法一定稳了！”
　　郑圆也欣喜：“真的？这么厉害？”
　　“对啊，我数学人品爆发考了140，超稳！可以冲一冲Q大最低分的泰语专业！反正Q大提前批不影响政法的录取！”
　　“好好好。”郑圆连说三个好字。秦楚安抱着她的脸从额头开始逆时针亲了一个圈，然后把脸埋在郑圆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以后可以天天在女朋友的香气里面醒来啦！幸糊！”
　　郑圆由她胡闹，这顿饭是做不成了，得出去吃顿好的庆祝，郑圆打电话给夏拾，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饭，夏拾欣然同意。

　　两人去吃饭的路上问到了陈若羽的成绩，她也考得很好，目标是当医生的她一早锁定了A大医学院，这次平稳发挥，到学校分数线没问题，专业要研究研究。

　　秦川川：我们现在去找夏拾学姐一起吃饭哦！
　　若羽：哦「无动于衷.jpg」
　　秦川川：让你来你不来
　　若羽：不管你是谁 灯泡我不想当！
　　秦川川：嘻嘻那你追学姐呀！

　　关于陈若羽和夏拾，那是一个更加拖拉的故事。

　　那时候秦楚安已经踩狗屎运去Q大念泰语了，天天被陈若羽嘲人妖，陈若羽自己呢，作为一个医学狗，深深体会到了“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像高考”这句话的真谛。

　　她把自己的课表和夏拾一对，堪堪只有一个周四晚上可以跑去政法和夏拾一同自习。陈若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去首政法念法律呢，直系学妹得多幸福！那大约是陈若羽第一百次踩着买的二手自行车去首政法自习吧，已经是十一月了，北方的风吹起来凉得刺骨，陈若羽走得太急口罩都没带，两颊被风刮得生疼。听天气预报说快要下雪了，陈若羽又隐隐期待，毕竟南方长大的土狗这辈子还没见过雪呢。

　　首政法图书馆门口是个大广场，陈若羽停了车，见到有人当众表白，本来不想掺和，然后看到人堆里夏拾得小兔子绒帽圆呼呼的顶，她赶紧过去围观。果然是她心里最糟糕的猜测，这场告白的女主角可不就是夏拾。作为一个烂桃花四季都花开不败的人，夏拾应付这种场面已经游刃有余了。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一定要直接拒绝，不能给对方想象的余地。
　　“那为什么我说我喜欢兔子，你就戴小兔子绒帽呢！夏拾，不要因为嘴硬错过我！你会后悔的！”男生不肯放弃。
　　“这位同学，我戴这个帽子，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属兔，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夏拾心平气和地回应。

　　后排的陈若羽听到这话，愣住了，夏拾什么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了，还属兔子，那比她们都要大好多岁或者小好多岁吧。想起最近夏拾的遗产案开庭，她南北飞得频繁，难道喜欢上了那个律师姐姐？年纪好像是差不多的样子。陈若羽紧了紧自己并不厚实的外套，心情沉重地往自己的自行车走。如果夏拾不会喜欢她，那她大老远骑自行车来，也没有必要了。只希望夏拾能喜欢到自己喜欢的人吧，哪天想起陈若羽来，还能告诉别人这是个可爱的学妹。

　　陈若羽推着自行车在广场上没走多远，一个人跳上了她的后座。
　　“快跑快跑！”夏拾晃她的衣角。后面还有表白男大声嚷嚷，属兔的和他们差好多岁夏拾不要糊弄他之类的背景音。
　　陈若羽赶紧上了自行车飞速骑行起来。夏拾紧紧抓住车的坐垫，害怕一个不稳掉下去。这时候下起雪来，簌簌落下的雪花打在嘴唇鼻尖和冻得没知觉的脸上，前面的衣服也很快湿了一片。

　　“前面湖边有个小亭子，我们去避一下吧。”夏拾说。
　　“好的。”

　　本来看到初雪落下来，夏拾是很开心的，可是看到陈若羽低落的样子，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她看陈若羽双颊冻得红通通的，脱了手套，双手去捧陈若羽的脸，想给她暖暖。陈若羽躲闪开她的手，还往后坐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这是？”夏拾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耐心地哄学妹：“今天可是下初雪的日子，据说做什么都会被原谅，你有什么想做的吗？我陪你去呀，不要生闷气。”
　　陈若羽看向夏拾，眼神里有渴望和很多难以言喻的忍耐，直到眼圈红了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一只在等，等夏拾心中所忧之事彻底解决，她就好好地告诉她所有关于喜欢她的事情，但她没有想到夏拾会喜欢上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天突然有了夏拾不会喜欢别人的错觉。也许是文学社社室里面她们一起自习的很多日子，也许是很多次夏拾隔着人海对她笑，又或者是夏拾生日的时候掉在地上的钥匙。她们走得太近了，近到陈若羽已经忘记了从一开始夏拾就没有在喜欢她。

　　有时候陈若羽也想，如果自己和秦楚安一样冒失就好了，也许早就了却一桩心事。可是秦楚安的冒失总有郑圆兜底，她如果向前一步，很有可能是万丈深渊。谁也不能成为谁，陈若羽就是她自己，大部分时候安静沉默，从未发生过计划外的冲动，上一次考试失手还是因为考闹。

　　夏拾说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时候，陈若羽心里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微弱地熄灭了。她想做的所有事，在对方不喜欢她的前提下，一切都没有意义。她不想徒增尴尬。最终陈若羽挽起夏拾的一缕头发，轻轻吻在她发边。
　　“冬天快乐，学姐。”
　　她不奢求更多了，在身边就很好，或者哪天学姐会看到她吧。

　　陈若羽的鼻子和脸颊被冻得通红，再加上泛红的眼睛，实在是克制得让人怜惜。夏拾挪到她身边坐下，双手还是捂上了她的脸颊，冻得和冰块差不多了。
　　夏拾双手捏着她的脸颊，气呼呼地说：“你这个家伙啊，还真是属兔子的，专吃草！”
　　陈若羽被捏着脸，眼睛眨巴眨巴又又了光，口齿不清地问夏拾：“学姐还认识别的属兔子的家伙吗？”
　　夏拾在脑海里搜刮一圈：“没查过，不记得。”
　　“那我就是你刚刚在广场上说的属兔的人了！”陈若羽把脸从夏拾手里，急切地问。

　　夏拾见她活过来一般，大概知道这个敏感的小家伙估计又吃了一轮飞醋。
　　“什么属兔的，我说过吗？”这个时候可不能先承认，以后这家伙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陈若羽可着急了，想起刚刚广场上的情形，灵机一动，学着那个男生的语气说到：“夏拾，不要因为嘴硬错过我！你会后悔的！”
　　夏拾被她逗得大笑出声：“你怎么回事，干啥啥不行，抖机灵第一名！”
　　陈若羽摸了摸脑袋又问：“那刚刚你说初雪的时候做什么都会被原谅，这个做什么，有次数限制吗？”
　　“没有吧？”

　　陈若羽扁扁嘴，好像真的要哭了：“学姐，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夏拾点点头，等她继续说。
　　等来一句“我知道”的陈若羽又愣住了，她本想对方应该会说“我也喜欢你的”。
　　“然后呢？”夏拾问。
　　“啊？那，那你知道就行。”陈若羽攒的勇气值在说完我喜欢你以后，已经用光了，现下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夏拾逗她逗开心了，知道再逗下去，兔子可能就真的跑了，赶紧抓住陈若羽的手。
　　“在一起吧小羽，我也喜欢你。”夏拾把对方拉进怀里，摸到瘦弱的肩膀，才发现她穿得单薄，还被打湿了一片。
　　“嗯。”带哭腔的嗯字从怀里传出来，夏拾也安心下来。

　　雪还在继续下，她们抱着，没有说话。
　　在一起就很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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