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

作者:星光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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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事不思量,且侧看斜阳


      回忆对我来说是一次抵抗时间和人海的逆旅,爱回忆的人,脚步总会比别人慢一些。—— 《匆匆那年》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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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颜如玉,从小因为父母的宠爱,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幼年时,外公是银行的行长,我是他第一个外孙女,他对我有求必应。周围的人冲着他的面子,让我备受关注。我上的是银行内部的幼儿园,到哪里都有人跟在我后面。那时,我就很懂得“拉帮结派”,对我好的人,我就让他们为我所用。我不喜欢的人,只要我说一声,他们就会替我去摆平。
      到了小学后,我看到那些娇滴滴、乖巧的女生就格外反感。当时,我认为她们很会装,把本该属于我的夸赞和喜欢都拿走了。她们不仅成绩优异,在老师面前的性格也表现得很温柔。我花了很久时间,找回属于自己的自信,或者说自傲。我的朋友不多,全是爽朗的个性。直到初中,我遇见一个按送的礼金来排位置的班主任,开始变得极端且愤恨,看谁都不顺眼。那时的我,喜欢把厌恶的情绪挂在脸上,看到自己的父亲对他点头哈腰,更是对自己发了誓:“你一定要努力,有一天你会站到他无法企及的高度,看着他笑。而他,永远只能在那一方小地,自以为是,数着钞票就以为得到了所有。你因为他的耻辱,终有一天会还给他。”
      我遇见言璟的第一次,是我还不知事的年代。很久很久以后,有一次去她外婆家拜年,才知道我们的缘分,早在刚出生不久就已经结下,一直在酝酿等待,直到我们真正结识,成为挚友。初中时,我们并不在一个班,但我早已听过她的名字。据说,她的班主任很看重她,班里的好几个干部工作都给了她。听说,她很安静,不喜欢跟人说话,总是很高傲。也有人说,她一直负责纪律,是班主任的心腹,很多人讨厌她仗势欺人的嘴脸。我对她的印象起初仅限于此,脑子里想象的她,就是在老师面前装乖巧的优异学生。高一新学期排位置的那一天,她恰巧站在我后面,当时我有一股冲动,想踩她一脚。我想,那么多人都讨厌她,一定是她不好,为什么我会跟她站在一起。不幸的是,老师让我们成为了同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每一次,当我和前后桌讨论别人的八卦时,她都不会参与,只静静地看她的书,写她的字。我喜欢用余光观察她的淡定和平静,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已是欣赏的开始。
      她依然负责班上的多项事务,我有时候很好奇为什么老师那么喜欢她。明明唱歌跑调,却非要她做文艺委员。明明不喜欢多说一句话,却成了宣传委员。但是,只要她眼睛一瞪,冷光扫向全班,说话的声音一定立刻消退。她管纪律毫不留情,绝不会因为你坐在她附近而饶过你。我对学习的态度一直松松垮垮,上课常会塞几颗糖果在嘴里嚼。言璟总会拿手指敲敲我的桌面,冷冷地说一个词:“Stop!”我被她的气场给镇住了,不敢再有动作。
      和她成为朋友,似乎是有一天放学时,班里的几个小太妹把她堵在了路上。其中有一个力气尤其大,拿了一本字典狠狠地敲在她头上。我记得她面无表情地拿开了那本字典,说了一句:“你有什么事?”那几个人仿佛像看笑话一样,哈哈地前俯后仰起来,然后开始指责她:“言璟,我们都看够了你这幅冷样。别的班干部只会抓经常犯错的那几个,就只有你,看到谁就记名字。人家都温温柔柔地说‘不要吵了’,就只有你没有一点女人味,对谁都毫不留情,不把人放在眼里。今天打你一下,是给你警告。下次,再这么目中无人,送你的就不是这本字典了。”起初打她的小太妹,看她毫无惧色,更加愤怒,走到她面前扇了她两巴掌。
      那一刻,我以为她会发飙,可是,她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微笑着说:“劳驾你抬手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做我该去做的,下一次也是如此。你打也打够了,麻烦你让个道吧,我还要回家吃饭。”那几个姑娘看她反应平淡,也觉得没意思了,走之前又用力把她往后推了几下。当时,我觉得她真是一个从容的女孩,心中有自己的规范和准则,绝不轻易为别人而改变。即使有人误解她,即使她被人伤了,她也毫不动摇。一瞬间,我差点想为她竖起大拇指了。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脸上的表情完全松懈了开来,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几乎是要掉泪了。我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搂住她笑:“还以为你多坚强,原来都是装的。看你平时冷冷的样子,真以为你铁石心肠,不知人间感情啊。”言璟笑了一下,也不辩解。
      从那以后,我变得特别喜欢为她打抱不平。看到她不争不怒的样子,我常常骂她,她只是抱着我喊:“颜颜,你对我最好了。”我每次都是摇摇头,叹叹气。她很少会说出内心的感受,却很耐心地听我讲讨厌的人和事。我说完以后,觉得全身舒畅。而她,总会说一句:“我相信你啊,你以后一定会特别棒,让他们瞧着吧。”那个年纪的我,还不懂得隐藏情绪;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梦想,你去想了,就能实现;更不明白,讨厌一个人有时候却必须和他相处,喜欢一个人却也会不能站在他的身边。
      教会我这些的人,是陈立行。我爱上他的时候,是最美好的年纪,19岁。后来,我去了泡菜国,在中餐厅打工时,看见了那样一部电视剧。19岁的富家千金,爱上了25岁的乞丐大叔。他一次又一次为了要拒绝还是接受,变得痛苦和纠结。而她爱他,爱的纯粹,不怕身份差距,不知未来如何,只知道那个人是自己想等的那一个。她为他出逃,为他发疯,却仍然念着他、爱着他,直至他离开了她。可是,十九岁时的初见,成了他们之间一辈子最温暖的阳光,照耀了彼此孤独的很多年。我遇见陈立行时,他也是25岁。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的笑容明朗清逸。从此,我的世界里,除了愤恨和喜欢,多了一种情绪 —— 不顾一切的爱。
      我和他最难的时间,不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因为,彼时,我的心中有希望,有期盼。我爱他,不用惧怕身份,不看未来前程,我只要守护在他身边,他还在,我的心就还在。黑白颠倒,疲惫不堪,那都不足以打倒我。等那一天,慈祥的老人去世,再没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孩子,辛苦了。”他的身边,也再没有人,了解我的坚持和爱。他们责备我、驱逐我,我奋力的反驳、对抗、挣扎,最后看到他的面无反应,我才觉得自己荒唐的可以,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傻。当我歇斯底里地抓着他不放,他的不在意,给了我最后的绝望。
      从前的我,不会绝望,还有力量。那时,我会花上很大的力气,去指责我讨厌的人和不喜欢的事情。我知道,言璟一定会在我身边,听我一句句的唠叨,偶尔也会陪我一起骂,一起愤怒。
      当我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时,默默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我以为,已心如止水。我以为,接受现实就代表拯救全家。
      我没有告诉言璟,我是怎样哭泣着去砸他病房的门,是怎样僵硬地爬上火车,又拖着伤痛的身体,在火车上睁着眼熬了那十三个小时。我趴在病床上的那三天,掉完了一生的眼泪。身太痛,眼很疼,我却用微笑和拥抱,向言璟告了别。就让她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一切。我再也没有,向她诉说起,内心的千般感受。因为,我没有力气说,我还爱他,放不下他;更没有力气说,在泡菜国时,看到和他差不多类型的男生,就会想起他。我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会笑,爱一个人会哭。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我才会自虐般的用笔记录往事,回忆我爱的那个他。我总算学会了,在白天的生活里,和讨厌的人一起共事,和喜欢的人分离两地。
      26岁时,我回到了故土。言璟的女儿已经两岁,她邀请我来参加生日宴。月初,是公司发工资的日子,我好不容易请到假,急急忙忙地赶到C市,连回程票都忘了买。到了C市后,出租车司机带着我多兜了好几个圈,我没有和他理论,也没有气得摔门而去。停在林家别墅后,她迎了出来,给了我大大的拥抱。我笑着说:“抱歉,司机故意绕了路。”她以为,我会激动愤怒地说起和司机对峙的情形,我只是淡淡地笑一笑,不再言语。她替我抱不平,还问我有没有记下工号。我摇摇头笑,她仍是敏感的孩子,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变化。抱了抱我,她说:“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经历的事、受过的委屈多了,才变得这么不愿意争辩,把不平都往肚子里咽,学会了用微笑和平静去面对别人。”我的鼻尖下,传来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我拥紧了她说:“真好,你还是这么了解我。”
      再遇陈立行,他已是32岁的成熟男人,瘦削精练的身材,眼神里少了当年的羞涩,笑容里多了许多沉重。他就在我的后面,走进了林家大门。当我忍住眼泪拥抱言璟时,他也给了林暄轻轻一抱。我偷偷地看他的脚,行走已经正常。我嘲笑了自己一番:当年他站不起来,你死皮赖脸地抱着他,说不要离开他,他不要。你还存了一丝幻想,想他是怕拖累你。可是,如今他走得稳稳当当,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该死心了,如果他爱你,他站起来后,在过去的五年多时间里,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你以为你们相爱过,原来全是你一个人的幻想。
      整个生日宴,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顾着结交林暄的朋友,我忙着逗言璟的宝贝女儿。临走时,言璟问我住哪里。我才发现,在C市,我没有一个别的朋友可以留宿。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亲密,我只好笑着说:“我坐夜里的车回上海。那边的工作,才刚刚做,不好请太久的假。”
      没想到,他跟着我走了出去。繁星夜空下,他隔着几米的距离笑:“颜如玉,你真够傻的。林暄是开酒店的,还怕没地方住。七月初,可是旅游旺季,你还想临时买火车票?肯定没有座位。动车夜里已经停了,想都不要想。”
      我心中突然升起很多的怒气,他凭什么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那么热络地说我傻,看穿我的“谎言”。
      “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是站着回上海,还是躺着回上海,都与你无关。”转身,我攥紧了拳头。
      他却追了上来,抓住了我的手,“我开车来的,我也在上海,你和我一起回去。”对面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红色牧马人,他给我指了指车。
      我看了一眼,就停了脚步,望着他不说话。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因为,我最喜欢红色,也开玩笑地向他说起过,开牧马人的男人很帅。
      他扣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到了车上。我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直回闪着开始看到的红色。
      旁边的他,忽然说了话:“你不问我,为什么我也在上海?”
      “上海那么大,谁都可以去。”我回他一句,不再看他。
      “言璟说你上半年会回国,去上海找工作。我三月份,就搬到上海了。”
      我恨他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不想去思考他到底有何用意,我躺了下来,闭着眼入了梦乡。路上开了七个小时,我醒过来时,天都已经亮了。他的衣服盖在我身上,我放了回去,没有再看一眼深睡的他,自己推开门,下了车。
      林暄和言璟分离了六年,但彼此从未说过分手,只待重逢之时,走近彼此。而我和他,也分离六年,却付出过惨痛的代价,有过难以磨灭的伤痕。这六年里,网络飞速发展,物价不断上涨,世界全变了样。他有怎样的光彩人生,都和我无关。我只是毫无经验的小毕业生,每天晚上七点下班,疲惫地躺在公交椅上,看一闪而过的霓虹灯,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我不想改变六年的平静生活,却发现,心已经被他扰乱,开始撕扯。我咬了咬牙,“不要再去想他,就像我自己对他说的一样,城市那么大,谁能保证遇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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