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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全文完）
长公主的大名被定为彦蘅。因为是天明时出生的，章瑛又给她起了个乳名叫辰儿。公主满百日时，宫中张灯结彩，排场一点也不亚于皇子降生。一些惯于见风使舵的大臣看到皇帝如此喜爱长公主，难免在奏折中拐弯抹角地吹捧章瑛和章家。章瑛此时已经回到御书房办公，看到这类奏折就将大臣的名字默记下了来，以便今后打交道时心中有数。
某位大臣的言辞尤其露骨，直接建议皇帝将章瑛晋封为侍君，章瑛阅后十分鄙夷。曹钰自然也看到了这份奏折，回到蕙兰苑后就故意问道：“云栖自己说说，要不要晋封？”章瑛答道：“陛下试练我呢？晋封什么？我还是知道轻重的。那些个事情还没有摆平，陛下又叫邹良骂我吗？”曹钰笑了笑道：“好，那就等你给辰儿添了弟弟再说。”章瑛转过身去没有理他。
章瑛虽然是公主的生身母父，但他毕竟是男子，不会过度溺爱女儿。御医对他说过幼儿不宜经常被人抱在怀里，免得养成了过分依恋成人的习惯，放到床上就不肯入睡，反而对身体不好。因此章瑛就给乳母、宫人们定下了规矩，除了喂食后抱着出门晒太阳、玩上一会儿，平时都尽量让公主一个人躺着睡觉，睡前哭闹时也只帮她推推摇篮，不得时时拍哄。如此一来，公主倒是被养得很皮实，进食入睡都很爽快，很快就长得白白胖胖，四肢如藕节一般。随着眉眼长开，众人都发现公主的长相明显更像曹钰。对此，章瑛只能自我解嘲说被皇帝占了个大便宜。
到了十一月，乳母报告说公主偶尔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翻身了。章瑛和曹钰心痒难耐，经常守在在摇篮边等着看女儿的“本领”。一日，公主睡醒后在摇篮里哼哼个不停，想要引起大人的注意。章瑛有心引导女儿翻身，就在她头部一侧反复晃动一个颜色鲜艳的布偶。公主果然转了转头，抬起一条腿蹬了一会儿，花了很大的功夫侧翻过来。章瑛和曹钰惊喜异常，连连夸奖女儿。结果两人话音未落，公主就因为把胳膊压在了自己身子底下而难受地哇哇大哭。
章瑛帮着女儿把胳膊放好，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哎呀，一点也不经夸，真笨！”皇帝瞪了他一眼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他把公主抱起来哄道：“辰儿乖，不哭了。母父是跟你说笑，别听他的。辰儿不笨，是还小呢。不急，慢慢来。”不知道是听懂了父亲的安慰，还是被人抱着舒服，公主很快就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
皇帝抱着女儿在室内转了几圈，公主渐渐安静下来，显然是昏昏欲睡，章瑛就把她接过去放回了摇篮里。看着女儿惹人怜爱的模样，章瑛一面给她掖好被子，一面低声对曹钰说：“去年秋天，陛下还在同我议论新的帝后人选呢。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这会儿辰儿都会自己翻身了。”曹钰闻言揽住他的肩头道：“怎说是阴差阳错？此乃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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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个乏味的故事吸引人的地方在于“独宠”，我觉得这不符合我写作的初衷，所以只能在这里破除一下这种幻象。我说过，这篇文章的情节主要是建立在日常生活中的逻辑，而不是浪漫爱情小说的逻辑之上的。所以我不得不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并不旨在维护某些读者对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而不太现实的）憧憬：曹钰跟章瑛在一起固然可能幸福，但是，假如那桩意外没有发生，说不定曹钰跟陆思郁也能生活得很好，也可能因为潜在的共同政治理想而情投意合。同理，假如齐远文没有去世，即便他与曹钰并不能很好地相互理解，但也不排除他们的关系在发展中不断深化的可能。
所以，“独宠”只是这个故事的一个现象，也能代表曹钰自与章瑛结合之后对他的态度，却不代表曹钰对章瑛延续始终的态度。比如在过去，他就是喜欢章瑛的，但是也仅限于喜欢而已，并没有引发出任何行为。
我要强调的是，按照日常生活，而不是浪漫爱情小说的逻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稳固，并不完全取决于感情本身，也取决于双方的责任感与维护这段关系（注意，不仅仅是这段关系中的感情！）的意愿。对于像曹钰这样比较务实的人，他显然是在他与章瑛的关系已经成了既成事实的情况下，才从这种事实出发，试图积极地协调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为自己和章瑛创造幸福。
在此，我并非完全否认他对章瑛有感情，而是要强调感情本身不足以让他做出这种选择，否则，他在过去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必须远离章瑛——甚至可以假设，如果章瑛没有怀孕，他们两人最终可能并不会走到一起。因此，最终促成他们暂时还比较美满的结局的，其实是两个人为了维护彼此间的关系而做出的努力：皇帝部分牺牲了他在政治上的布局，章瑛则试图接受皇帝对他的感情，并做出积极的回应——实际上，章瑛对皇帝的感情，至少在故事前三分之二的地方，根本就谈不上是爱情。
我觉得这才是富有责任感的成年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他们不会以感情本身作为生活的唯一主题——这可能也就是很多人觉得我这个故事无聊的主要原因，因为我插叙了一些背景性的政治事件，是这些事件，而不是谈情说爱本身，构成了两人生活的主体——但是，这同样不影响他们慎重地对待感情。
至于那些被很多人认定为繁冗的政治事件描写，我要说，它们其实是我所理解的两人关系的基本保障！按照我的价值观，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当然可能源自性需求和暂时的冲动，但是要长久地保持、维护这种吸引，双方至少要有比较相近的价值观才行。因此，我个人认为，志同道合（当然并不见得要从事一样的事业！）对于感情的持久来说，也有非常重要的影响。而曹钰与章瑛的志同道合、相互赏识，正是在他们一起进行政治活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并强化的。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对彼此品行的了解也更加深入了。这些都是他们关系的基础。
总之，希望读者能考虑到，尽管这是一篇存在一定恶趣味的生子文，但是作者还是尽量使其具备一定的严肃性。因此，假如喜爱传统言情小说的读者对本文嗤之以鼻，实话实说，我对此并不感到难过——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属于我的目标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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