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

　　一夜急雨过后，积水再所难免。沿着台阶走到地下一层，大理石地面成了一片水乡泽国。
　　众人小心地走出十来步，积水才逐渐消退，空气中的霉味却愈发浓重了。
　　因为是清晨，角落中还有一些流浪汉在睡觉。空旷室内的脚步声吵醒了几个，从黑暗中警惕地仰起头来。
　　一行人尽量放轻脚步，快速从“休息区”经过，下行台阶就在不远的地方，前面几步就是路祭堆，三角形的香灰堆和干枯的花束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
　　王月廷、秦卫等人已经快步通过检票闸机，可是杜瑜却盯着灰堆旁的一片阴影愣住了。
　　“老……老徐？”
　　他看见有一个人靠坐在立柱旁，正是前天才见过面的中年流浪汉。
　　这个时候，其他人不是睡觉就是准备外出拾荒，老徐干什么要独自躲到这里来？
　　杜瑜没有想太多，这种事只要问一问不就明白了。
　　他可以肯定老徐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没有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反倒是走在前面的林子明“嗯”了一声转过头来。
　　“叫我？”
　　杜瑜连连摇头，右手指着老徐准备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口边却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
　　灰堆旁已经空无一人。老徐突然“漂移”到了离他仅仅两步的地方，瞪着森白的眼珠像是有话要说。
　　这不是人。
　　杜瑜的脑中反反复复只有这这一句话——老徐已经不是人了！
　　“怎么了？”
　　发现杜瑜的动作和表情有点奇怪，林子明刚想要追问，这时一旁伸来一只手，将杜瑜向右拉扯了几步。
　　“喂。”庄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杜瑜悚然回过神来，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唯有以惨白的脸色最为回答。
　　庄深又问：“看见了什么？”
　　杜瑜的目光又飘向了左边。老徐依旧站在那里，却再次改变了动作，它伸出了一条手臂，直指着眼前的香灰堆。
　　灰堆有什么问题？
　　没有人能够回答杜瑜的疑问。老徐就像是出现时一样，忽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剩下庄深他们意味深长的目光。
　　“究竟怎么了？”林子明追问。
　　“说来话长，找个时间再解释。”杜瑜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好像……那香灰堆里有什么东西，要不要弄开看一下？”
　　这个听起来有点荒唐的要求，居然获得了全员的一致通过。秦卫和林子明打开折叠工兵铲，迅速清理着因为受潮而板结的香灰，不到两分钟后就有了发现。
　　“这是——！”
　　王月廷打开手电照过去，所有人都呆住了。
　　香灰堆的底部出现了两条被布包裹着长条形物体，再往下看，赫然套着两只鞋子。
　　人腿！
　　或许是因为香灰带有气味并且吸收水分，人腿已经呈现出脱水风干的状态。从鞋裤的款式看，应该是个男人。
　　杜瑜忍住反胃的感觉：“……难道是老徐的？”
　　“不可能。”庄深摇头否定，“只有风干了一段时间的残肢才会达到这种程度，我们昨天才见过老徐，所以肯定不是他。”
　　“瞧这里。”
　　一边，林子明已经蹲下身来，用铲子拨弄着人腿的上半部分。残破的裤子被拉开之后，两条人腿的腿根部位裸露了出来。褐黄色圆滑的股骨头非常醒目。
　　“不像是用暴力砍断或是碾压造成。”
　　王月廷一眼就做出了判断：“两种可能，一种是庖丁解牛的外科手术式肢解；或者是外力拉伸至脱臼，然后再与躯干脱离。”
　　那不就是五马分尸吗？杜瑜光是想着就觉得恐怖。
　　“不。还有一种可能，自动脱落。”
　　说到这里，秦卫在残肢边蹲下，竟然直接伸手将长裤又拉下了一点，露出两条大腿直到膝部的皮肤。
　　因为脱水枯干而呈现灰褐色的尸体表面上，似乎发生过什么奇怪的病变，膝关节连接处的骨头竟然也暴露在外，只不过因为长裤而依旧连接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王月廷最先发问，“病？”
　　“不知道……”秦卫摇了摇头，“但是我似乎知道它是谁。”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去在灰堆里摸索，继而拉出一件肮脏的男式外套，然后从衬里的夹层中找出了一个黑色皮夹，打开之后，第一个夹层里就是一张身份证件。
　　“老谢！”
　　身份证上的名字等信息显然是伪造的，但是庄深依旧认出了照片上的那张脸。这两条腿的主人，就是那个前段时间从医院里神秘失踪的中年男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谢被谁给分尸了？
　　想到这是一起凶杀案，杜瑜不仅寒毛直竖。但他随即回过神来，自己这几天经历的事，随便哪一件都比凶杀案更诡异。
　　或许，在自己脚下的那一大片黑暗之中，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如果李觉真的在隧道里的话，那么他的性命真的堪忧。
　　或许是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由林子明提议，众人决定先将香堆恢复原状，等到返回时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很快现场就恢复到了未经扰动的状态。杜瑜正对着台阶下方的黑暗出神，耳边传来了王月廷的询问：“你怎么知道灰堆里有这东西？”
　　“我……”
　　杜瑜张开嘴唇，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一直堵在喉间的话：“我好像可以看见鬼魂。”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