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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中）
十四到底是个急性子，当天就进了宫，第二天就带来了皇上大BOSS的秘密批复：同意！
我是又惊又喜，喜的是皇上办事效率倒是够高，惊的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灵秀说呢！但是这事拖又不得，不然再有几天顾阑就得活活让这几位爷折腾死。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到灵秀身边，灵秀想是哭了一宿，两眼红肿，脸色蜡黄，那形容简直如个久病多年的活死人。
“灵秀啊……”我欲语还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骊姑娘，我不怪你。是我和顾大哥欠你的，你不用这样。”灵秀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灵秀……我……”我抓过灵秀冰凉的手，打好的腹稿被这刺骨的冷一激彻底忘记，直接蹦出一句“我帮你劫狱吧！”
灵秀愣在当场，像看怪物一样的看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我帮你把顾阑救出来，你们俩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京城。”我低声道。
“姑娘说笑了，灵秀没有这种非分之想。”灵秀把手抽出来，淡淡道。
“因为我和云希，顾阑受了很多苦。我们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这种杀头的事我不会跟你开玩笑的。”我又把她的手抓紧，想分给她些许体温，让她有些活人的生气。
灵秀突然冷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没理由只为了同情我就去冒这种风险。”
“天地会。”我见瞒不过灵秀，也索性敞亮起来，“你帮我打入天地会内部。待除去天地会，放你和顾阑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灵秀冷冷看着我，“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剿灭天地会？”
因为你没有选择的资格，要么帮我，要么看着顾阑死！我看着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灵秀，心里很是阴暗地想着，可嘴上仍旧不忍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我相信你是对云希有感情的，不然上次不会帮她给天地会的人下药。天地会存在一天，云希就一天活在危险里。灵秀，凭良心说，这些年她待你不错，你也不希望她有事对不对？再说天地会纵然以前对你有恩，但这些年你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他们知道你曾经背叛他们帮助云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难道不想脱离他们的控制过平静的生活吗？你是爱顾阑的对吗？你问问自己的心，是顾阑重要还是天地会那些只会利用你的人重要。顾阑死在大狱里他们也只会叹息一声少了一个反清志士，只有你会记得顾阑的好，只有你会为他落泪，只有你会扯心扯肺疼！”
“够了！你别说了！”灵秀突然大哭起来。我知道我的方式很阴险，但不能说服灵秀，计划就不能进行。我若不逼她走出这一步，她只会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后半生，或许还会对我和云希起恨意，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的事来。
“等一切都结束，云希会在安全的地方给你准备一辆马车，准备好一切衣物细软，给你们足够好好过完下半辈子的钱。你带他离开，再也不要回来，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落脚，做个小买卖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灵秀捂着嘴呜咽，没有回应我，但我知道她已经被我说服。我起身离开，云希站在外面一直没有出声，眼眶却是红的：“她，答应了么。”
“她会答应的。”
我有这个信心。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和自己心爱的人过着幸福的生活，这种渴望会成为她做事的强大动力。像我和云希这样自我的90后都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一切，何况灵秀这种受着以夫为天的传统教育的封建女人。
云希叹了口气，拉我在院子里闲晃。我们在花园的凉亭坐了片刻，便见灵秀走上前来。
“我答应。”
还未等我长出一口气，灵秀便接着说道：“今晚就行动吧。”
我被她一句话吓得目瞪口呆。姐姐！这大晌午的你告诉我晚上去劫狱，你也不让我准备准备！你不让我准备你也得让刑部大牢准备啊！
“灵秀姐……”我支吾，“你，你这也，不是，我，你好歹让我准备准备啊……”
“骊姑娘，多耽搁一天，顾大哥就多受一天苦，你行行好，放他一条生路吧！”灵秀眼圈一红，又要掉眼泪。
我头都大了，但也不会因为她哭闹就莽撞行事：“不是我诚心拖着，这劫狱不是吃晚饭，你想什么时候吃厨子什么时候给你做。你怎么也得等十四爷把一切安排好了咱们才能动手啊。”
“最快能在什么时候？”灵秀抹干眼泪。
“这个就得看十四爷了。”我看向远远走来的八爷党们，向云希告辞，“他们要过来了，我先走了。”
云希点头，我熟门熟路地从远离八爷党行进方向的侧门离开，远远听见十爷的大嗓门：“诶！那个不是老十三的人么！”八爷语调悠长：“老十……”以及九爷和十四异口同声的：“你看错了。”
我从十四府上出来，琢磨着行动前该做的安排，忽觉得这事该跟四爷打个招呼，便向着四爷的宅子走去。
四爷正在佛堂念经，他念经时是不许旁人打扰的。我便坐在佛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头上青灰色的天空发呆。最开始我为了不让胤祥受养蜂夹道的圈禁之苦才跟去草原，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桩桩的麻烦接踵而至，避之不及。而今距离废太子风波已经将近一年，太子都复立了，胤祥却还是因为我被关进养蜂夹道思过。若是当初我没有执意跟他去草原，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而我，是不是造成这个结局的元凶？
我正懊恼着，李卫悄声进了院子。他见我坐在门口，便知四爷还在念经，索性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天。这家伙，因为和胤祥一起去牢里打人被四爷狠狠教训了一顿，原本要安排给他的差事也给了旁人。如果不是我，他或许就能一展抱负，及早走上官途吧。这些人也许都是因为我这个未来人的搅扰，才承受了了本不该负担的悲催命运。
“我要走了。”我轻声道。
“去哪？”李卫没有看我，仿佛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
“去多久？”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走？”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转头笑道。
“不要走，嫁给我吧。”李卫亦转过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我惊诧地大张着嘴看着他，他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他喜欢我？不可能啊！我推他一把，故作轻松地笑道：“少拿我寻开心，你李大爷不是号称阅遍万花无一入眼么？你能看上我？”
“那是，想嫁给我的女人太多了。可惜我还就不稀罕！”李卫一脸欠扁的得意，“我还别不告诉你，一般的女人我看不上，我就愿意要那种头发剃成男人发辫的，脸上最好再有一道刀疤。煞气！带出门有面子！”
“你去死！”我按住李卫一顿暴打，敢情他说来说去还是挖苦我。
“骊珠，我是认真的。”李卫捏住我的拳头，正色道，“这些年我也算瞧明白了，他是不会娶你的。我本来要给你寻个好人家，但如今……我瞧着你孤零零一个人，总觉得是我这个大哥没给你找到好归宿，很是对你不起。骊珠，我李卫虽然不出息，但好歹能给你一个家。”
我鼻子不禁发酸，明知道他是好意，可我就是不想他可怜我，施舍我，他并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害他错失等待多年的机会。
屋里木鱼和诵经的声音一顿，四爷冷冷地声音从屋里传来：“骊珠，你进来。”
我忙整理仪容，轻轻推开门迈步进去。屋里烟气缭绕，虽是上好的檀香，但到底气味重了些，我忍不住皱了鼻子。四爷端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手中握着菩提子的佛珠。他即使这样一脸祥和的闭目静坐，也会叫人觉得他特别有气场。在这个气场的影响下，我规矩的站在一边，把我的计划，十四爷的安排以及皇上的回应统统禀报给四爷。四爷闭着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
我说完了，低头不语。四爷睁开眼睛，淡淡地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开始不和我商量？”
“回四爷，这主意是在十四爷家突然想到的，灵秀又是十四爷的人，总要先跟他商量才好。况且您也知道十四爷是急脾气，听了之后直接进宫找了皇上，奴才来不及过来禀报。”
“那你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奴才觉得这么大的事，四爷应该知道。先前十三爷为了奴才去刑部大牢打了那个刺客。为这事，皇上将他关在养蜂夹道思过，还说他若再敢胡闹就将他圈禁，永远都不放出来。”
我不禁哽咽，胤祥原本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之一，却为了我三番两次地惹皇上生气，如果真是为我的事害他被圈禁个十年八载，我一定会愧疚死。
“奴才想着这事若是侥幸成了，皇上必然龙颜大悦，少不得要嘉奖奴才，奴才是十三爷的人，皇上也就看在这点功劳上不会再生爷的气了。”我缓缓说道。四爷面色平静，听到最后，方略动了动嘴角：“若是不成呢？”
“奴才正要说这话，若是不成，私放钦犯纵虎归山，十四爷怕是不愿自己担这干系。奴才来就是想告诉四爷，若是十四爷把过错推到奴才身上，说奴才是您和十三爷指使了陷害他的，您尽管也把错往奴才身上推。就说，就说奴才原本就是十四爷的心腹，受十四爷指使监视十三爷的，您顾及兄弟感情一直没跟十三爷提起过，不想十四爷反拿这事来推脱责任。”
四爷蓦地睁了眼睛，我只觉得他的眼神带着阴风朝我扫来。我登时骇得心头狂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和十四再不亲近也还是亲兄弟，即使是他后来扫除八党，十四也只是被软禁起来，没受到其他牵连。我现在这说辞，几乎就是把全部责任推到十四身上，一旦出事，十四免不了受到比胤祥还要重的惩罚。我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叫四爷这个做哥哥的阴谋陷害亲弟弟。四爷犀利的目光像尖刀一样剜着我，我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暗道一声完了，他原本就不待见我，现在肯定对我这个蛇蝎妇人厌恶极了。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拼命把说出去的话往回收：“四爷恕罪，奴才不该乱说话，刚才的话您当没听过。要不您说奴才本就是天地会的奸细，蒙蔽了十四福晋才保荐到十三爷那……”我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半，觉得如此也不妥，冷汗顺着颈椎流下，大脑却像被火烤着发昏发热。
“您怎么说都行，总之脏水全往奴才身上泼，若失败，奴才也就是一个死人，死人背负再多也不嫌压得慌。怎么着皇上也不能为了一个奴才难为您和十四爷。”我咬咬牙，这一遭，不成功便成仁了！
我说完这些话，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半晌才等到四爷一声冷冷淡淡的“嗯”。我心里不由一痛，我这通后事交代的，连他们御前答辩的台词都给想好了，他倒好，我死这么多脑细胞舍身处地替他们想个周全，他一个“嗯”字了事。
“这次去做内应，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奴才希望您能瞒着十三爷，就让他以为我是自己离开了。十三爷的个性四爷最清楚，被他知道了，万一一时冲动闹起来，到时候只怕真要落得个圈禁终身的下场。”
“嗯。”
我看着四爷冷峻的脸，心里知道他也像采薇一样恨极了我，多一句都不想同我说。
“四爷还有别的吩咐吗？”我轻声问。
四爷摇头，继续闭眼捻珠子。
“奴才告退。”我转身。
“万事小心。关键时候保命要紧。”冷清的声音响起。
“是。”我眼圈一热，心里一瞬间暖了起来。四爷到底不是绝情的人，他能抛开嫌隙、纡尊降贵跟我说这样一句话，我已心满意足，便是真的为胤祥、为他豁出去这一死也不冤枉。我其实很清楚这只是御人之术。可即便他不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只是说漂亮话利用我，我也不觉得委屈。我更宁愿自己想的天真一点，让自己相信，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全，是在害怕他最疼爱的弟弟在孤苦的圈禁生活中，再痛失一个红颜知己。
我拉开门，发现李卫正站在门边，狠狠地瞪着我。我被他满是怒火的眸光吓住，情不自禁倒退了几步。“出去等我！”李卫与我擦身而过，咬牙切齿地低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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