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情人

　　两人是下午出的门，看了电影出来外头天已经是傍晚了，慕枫一看时间，决定带邢默去吃饭。
　　之前一直吃的医院的营养餐，虽然营养丰富味道也不差，毕竟单调了一些，因此慕枫早早就预定好了空中旋转餐厅的位置。
　　要说帝龙星的饮食文化，虽然色香味不差，但真要和别的星球比起来就实在有点乏善可陈了，不过好在餐厅环境清雅，服务到位，食物的样式对邢默来讲又很新鲜，所以一顿饭吃下来，邢默显得特别满足。他满足了，慕枫自然也乐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慕枫没有开浮空车，而是在商场里买了辆自行车——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帝龙星也依旧没有被淘汰的自行车。
　　“这回我们不从天上走，从地上走。”慕枫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坐这儿。”
　　没错，约会果然还是骑自行车载恋人比较浪漫。
　　邢默当然不会知道自行车是啥，主人说啥，他照做就是了。
　　慕枫回头见邢默坐在后座一副乖乖的模样，心软的不成样子，回手挠挠他的发顶道：“抓稳了。”他说罢用力一踩脚蹬，自行车稳稳地跑了起来。
　　帝龙星虽然生态破坏厉害，自然景色比不上邢默的星球，但发达的科技足以弥补大部分，周围不仅有大量人造植物，还有全息影像制造出的风景，算不上巧夺天工，但也绝对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
　　邢默看得目不转睛的，都没想起劳动主人骑车自己稳稳坐着是件非常“失职”的事情。
　　慕枫一边踩脚踏车一边继续给邢默介绍沿路的风景。喜欢的人安静乖巧地坐在自己的车后座，耐心地听自己滔滔不绝，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唯一让慕二少有些沮丧的就是，邢默功夫太好了，自行车颠得再厉害也能稳坐泰山，完全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搂腰情节。
　　“吱。”慕枫刹下了车，耍无赖道，“好了，默默，现在该你载我了。”
　　邢默这才想起主人累了半天，自己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当下就有些自责，惭愧地看向慕枫。
　　慕枫微笑道：“别想那么多，这车踩起来不累人，还锻炼身体，现在换人只是想教你骑车罢了。”
　　邢默不愧是武林高手，身体协调性好，平衡能力也强，没试几回就把自行车顺顺当当地踩起来了。
　　慕枫坐在后头，立刻就顺势搂紧了邢默的腰，表示——这才叫约会啊。
　　回到家里头已经是晚上了，又坐了一回那销魂的电梯，顺带欣赏了一遍帝龙星的夜景。
　　同邢默星球上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的不同，帝龙星的夜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连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但与白天却又有不同。慕枫是看惯了的，反倒觉得自然的星空漂亮，但邢默在医院虽也知道这里晚上很不一样，却并未这样俯视过这座城市的夜晚，当下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进了屋子，慕家的人都已经回来了，慕家大哥慕宿邢默是第一次见，只觉得和自己那个面瘫大哥很有几分相似，不过见到慕枫，还是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回来了？”
　　“嗯。”慕枫点点头，对邢默道，“默默，这是我大哥，我们老爹不管事自己逍遥去了，现在大哥就是我们家家长。”然后又对慕宿道，“哥，这是默默，你已经知道啦。”
　　慕宿点点头：“你和小羽都提到过，何时结婚？”
　　“咳、咳咳……”慕枫被口水呛到了，他只说了自己喜欢邢默，却忘了解释两人还未确定关系……大哥还是那么直接啊……
　　邢默虽然没学过帝龙星语的“结婚”两个字，但他带着翻译机呢……于是他就干瞪着眼睛站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映了。
　　慕枫怨念地盯着他家大哥——他浪漫的表白还没进行呢，就直接跳到结婚？还不是自己亲口求婚？
　　慕宿装作没注意，一脸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
　　大、哥！你绝对是故意的！
　　慕枫锲而不舍地瞪瞪瞪！
　　慕宿淡定地扫了二弟一眼——速战速决嘛，拖那么久没搞定你丢不丢人？
　　“咳咳。”慕枫又咳，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已经变成石雕了的邢默，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挠挠脸道，“那默默……你怎么看？那个……结婚。”
　　邢默呆然回望。
　　慕枫见他一脸魂归天外的表情，有点着急了：“那个，默默，之前在你家里，我不就说过我喜欢你了吗？你、你怎么想的？”
　　邢默继续呆然望着他。
　　之前主人对他说喜欢的那次，他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要死了，不能拖累主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还能呆在主人身边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了。主人没有再提那件事，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但主人竟然说……结婚？就是成亲的意思……
　　成亲！邢默被这个词一下拉回了神智，就见主人站在他面前一脸紧张地等他回答。
　　于是邢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落荒而逃了，这浮空屋他也无法往外逃，只能往楼上跑，着急之下连轻功都用上了。
　　慕枫就见刚才还在愣神的人“哧溜”一下就没影了，逃走时候速度太快还掀起好大一阵风把他头发都吹起来了。
　　“身手果然不错……”慕宿摸摸下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脸皮薄了些。”
　　慕枫委屈地回头继续瞪他家大哥——都是你！把我家默默都吓跑了！
　　***
　　邢默慌不择路地跑上了二楼，只想找个房间躲起来。之前慕枫把他的卧室安排在自己房里了，邢默纠结了一会儿，没别的地方钻，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坐在慕枫房间的地上，邢默就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在他心里，主人留他在身边，他就已经满足得不得了了，当然，他也有小小地期盼过主人能再次对他说起喜欢，因为他内心里，也是希望能和主人更加亲近的。
　　不过主人一直没提，过了几天他也就不再想往这件事了。毕竟，他一个男人，不能为主人繁衍后代，也没有那种男伶的身娇体软美貌姿色，身上还有难看的疤痕，性格板板的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哑巴，连给主人讲话逗趣解闷都做不到，跑到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什么都不懂，还要主人一点点教……最关键的是，之前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主人——虽然那是有原因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一点配得上主人的邢默当下就把自己那一点点希望的火苗给掐灭了。
　　可就算在他刚醒来，还抱有能听到主人说“喜欢”的希望之时，也从没想过……成亲这种事。
　　他以为的喜欢就是主人会更重视他、更信任他，也许也会和那些达官贵人和男宠那样发生点……那种关系，那样他也是愿意的，但那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主人以后肯定还是要娶一个贤惠美丽的女子做正妻，终止这种关系的。
　　可现在、现在……
　　邢默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抠出来理理清楚再装回去。
　　正因为他要的一直都不多，当那些想都没想过的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唉。”低低的叹息从头顶响起，邢默慌乱的抬头，就见慕枫站在他面前，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邢默一下子又慌了，他刚才的行为好像又是在拒绝主人了……
　　慕枫看他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的架势，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他很早就看出来邢默对他也是有那种喜欢的，但邢默接受的死士教育、根深蒂固的主仆思想，都让他的感情被太多东西束缚、压抑乃至埋藏。
　　慕枫和他肩并肩坐着，侧过头去，认真地看着他：“默默，你听我说，其实在我们这里，婚姻没有那么复杂。”
　　“呐，我问你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就可以了，好不好？”
　　可能是慕枫温柔而平和的语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邢默从慌乱之中平静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吗？先不用去分辨是哪种喜欢。”
　　邢默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没有多想就点了头。
　　慕枫脸上的笑意立刻就重了一些：“那么，你和我在一起感到开心吗？”
　　点头。
　　“你想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点头再点头。
　　“不觉得总是对着我很腻歪？”
　　狠狠摇头。
　　“那，最后一个问题，这样，你觉得讨厌吗？”慕枫轻轻问完，一手勾着邢默的脖子把他拉近一些，倾身过去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和最早那个走在街上有些赌气意味、亲在嘴角的吻不同，这次的亲吻充满了缠绵的味道。
　　先是轻轻地舔舐嘴唇，接着用舌头撬开牙关，在口中温柔地翻搅，甚至去勾缠邢默傻傻愣着的舌头。
　　邢默呆愣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出于本能地慢慢开始回应。
　　见邢默主动起来，慕枫心里一下乐了，也不急着结束这个亲吻，干脆吮住了邢默的嘴唇，继续。
　　慕枫的亲吻和他的性格一样，和风细雨的，甚至有些懒洋洋，有一下没一下的，不过不冷淡，反而很有种要细水长流一直亲下去的感觉。
　　于是后来反而显得邢默比较主动了。
　　最后结束的时候，慕枫抵着邢默的额头笑了：“看来，最后一个问题都不用回答了。”
　　邢默想到自己刚才反客为主似乎还显得很急切的样子，顿时脸红。
　　“那么听听我的答案吧。”慕枫搂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在他耳边道，“默默，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今后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一起变老一起死亡，永远不会腻歪，你头发白了也好，牙齿掉了也好，我都看不腻，最后，我很喜欢和你亲吻。所以……”
　　邢默仿佛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下意识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果然，听到慕枫在他耳边，用自己那颗星球的语言，一字一顿道：“我们成亲吧。”
　　在这里，婚姻没有那么复杂。
　　不用考虑什么主仆、身份、性别，不用去想是否般配，这里的婚姻只不过是为了去达成两个互相喜欢、互相渴望的人和心爱之人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心愿罢了。
　　这、就是主人想告诉我的吧？
　　邢默将慕枫推开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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