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滑板少年

　　那天莫天心情不错。
　　很棘手的一桩东亚武器交易顺利完成；亚洲著明的“成信证卷”上季度的内部报表也出来了，业绩好过预期；南亚某城市的机场扩建工程刚由莫家暗中操纵的公司竞标胜出...... 这些锁碎事本来“海上莫家”的一家之主是不用过问的，但如果是由莫家老四经手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 莫天手下的“四哥”半年前动了开颅手术，医生对他的恢复并不乐观，知情的几个人当时很担心这个老四就此废了。今天看来，脑子还没有坏！
　　四哥现在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陪着莫天喝咖啡。他自然也看出莫天的心情不错，心中暗自斟酌了一番，开了口：“天哥，还记得十多年前巴黎的那个画家莱纳多吗？”
　　莱纳多？莫天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过7、8秒时间，眼前一亮：“是那个画‘追风少年’的吗？”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十拿九稳。

　　事过14年，竟然能在10秒之内想起，也就莫天了！强如莫家四爷，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叹服。要知道，以莫天的身份性格外貌，天晓得他有过多少床伴。
　　天底下的事真的很不公平，有的人从未受到来自上天的任何恩赐，而有的人却被上天厚爱眷顾，莫天就属于极少数得到上天恩宠的幸运儿一族。精明的头脑，惊人的体力，快捷的反应，精准的直觉，强悍的天性，与生俱来的领袖才能，甚至就连记忆力，也几乎称得上过目不忘...... 这样的人...... 还好，这样的人，不多！

　　“他住进了咱们在法国南部的疗养院，爱滋病。”四哥认识莫天20年，知道莫天的脾气：简明扼要。
　　“真的吗？他还很年轻，大慨不到35岁吧？”
　　“应该不到，不过他儿子竟然都14岁了。”
　　莫天笑了。
　　老四也笑了，试探着问：“天哥，要不要去探访一下？医生说他时日不多了。”

　　听到老四提到莱纳多儿子的时候，莫天笑了。
　　从小玩到大助他打天下坐天下的死党，他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多半老四去疗养院复查时撞见了那个孩子，好奇之下一番追查，发现竟是他的故人之子。看来这个儿子才是重点。只不过，老四应该知道他莫天不是好色之徒，更没有恋童癖，今天怎么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还是说，那个孩子真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那是假的；可为了一个男孩子，专门去趟法国南部小镇，这种荒唐事怎会出自他莫天手笔？！
　　不过莫天最后还是决定趁着到蒙彼利埃之机，前去探望莱纳多。说实话，莫天能够记住他，并不完全因了那幅“追风少年”。当初答应作模特，莫天的动机并不光彩---- 他是为了把那个漂亮画家弄上床，那年莫天17岁，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下半身。不过等到画成之后莫天却给吓了一跳，画得太像了，完全画出了他天赋的那身气势。
　　他和莱纳多在一起将近半年，在当时是项新记录。那个画家自有其迷人之处，而且用情之深，就连莫天这种绝决的人也印象深刻，所以时至今日，记忆深处才仍然保留着他漂亮的容颜，而不仅仅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窗外阳光明媚，手中咖啡正好，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漂亮男子却要走了，送送也好。
　　莫天很难得地伤感了20秒钟，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令莫天意外的是，那次探访并不愉快。他在莱纳多的病房里呆了不到10分钟就出来了 ----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没有料到爱滋病会把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折磨成那副模样。早知如此，真不该多此一举，留一个美男子在记忆之中岂不更好！

　　心情沉郁地坐进一直等候在路边的汽车里，正要吩咐开车，路旁人行道上一个少年踩着滑板过来，莫天的视线一下子被沾住了。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稍稍有点纤细却不显瘦弱，一双漂亮的长腿更是分外引人注目。他背着书包嚼着口香糖，踩着滑板带着满身阳光一路滑来。微微弯曲的棕色发丝，分明出众的五官，线条流畅的轮廓，一张面孔精致到毫无瑕疵。因为运动的缘故，白晰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色光晕，整个人看上去简直象是一个美丽的精灵！

　　莫天一直注视着少年，看着他从车前滑过直至背影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旁的老四露出个“我就知道”的神态，微微一笑，说了句“我去安排”，这才吩咐司机开车。

　　原来这就是莱纳多的儿子！车子开出，莫天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两天后，莫天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少年的所有情况：名字叫Kevin，5月份刚满14岁，来法国只有3个月，非常聪明，喜欢画画，经常打架......
　　这一次，莫天一行数人专程去学校接Kevin，没想到在半路给撞上了。

　　莫天在车里看见Kevin的时候，他正被5个混混模样的阿拉伯少年围在当中，看样子麻烦不小。让司机把车停在一旁，莫天坐在车里饶有兴趣地观起战况。

　　刚开始，Kevin极力挑拔其中两个小混混，指出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二人是被人所骗。

　　莫天暗暗点头：到法国3个月就能把法语运用得如此纯熟，的确聪明。但真正让莫天颌首的是他小小年纪就懂得运用“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战术。此时此地，以一敌五，要想全身而退，这是最好策略。如果他是莫家的孩子，用出这个法子，莫天一点也不吃惊。可一个生在普通家庭长在正常环境的14岁少年，危急之中能够作出如此反应，这份聪明镇定，便是莫天，也会微笑着喝上一声彩。

　　接下去的事就完全在莫天的意料之外了。
　　那两个小混混被少年说动准备退出，但鉴于脸面，提了一个条件：要让此事就此作罢，Kevin 必须当众陪礼道歉。哪知Kevin 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一脸倔傲张嘴就骂：“陪礼？你他妈当你是谁？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向人陪过礼，就凭你们两个猪头也敢让你爷爷陪礼？！”话音一落突然窜起，起腿踢出......
　　---- 想不到刚刚还在耍阴谋诡计的小家伙原来是个宁折不弯的小硬汉！
　　莫天暗叫声不好连忙下车。等到几人被莫天分开，也就几十秒种时间，Kevin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青紫一片，看上去滑稽又不乏可爱。
　　看见含笑站在旁边的莫天，Kevin有点发怔，眼神却清亮之极，象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烁其中。

　　这孩了喜欢我！莫天从心里笑了，用国语揶揄他：“英雄救美，荣幸之至！”
　　孩子听了莫天的话不乐意了，立即满脸骄傲地回敬他：“切，谁是美人？看你那个样子才象个美人。放心吧，你以后有难，我一定救你！”
　　莫天 ----> 美人？？？！！！@^@
　　一干随从想笑又不敢笑，个个忍笑忍到内伤。

　　莫天自己浑然不觉，只在心底赞了一句：好骄傲的小东西！

　　过了很久莫天才明白：如果说上一次，他对那个滑板少年美丽的外貌一见倾心，那么这一次，令他动心的已经是藏在外貌下的那颗灵魂。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有生以来第一次，莫天喜欢上了一个有血有肉也有灵魂的活生生的人，而不再只是一具漂亮的躯壳。
　　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命中注定一说是有道理的。莫天一生，识人无数，床伴多到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其中不乏外表出众头脑聪明骨子骄傲的人，可是活了32年，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心。当年如日中天的四大公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可在莫天眼里，他们也不过是颇有利用价值的盟友和春风一度的床伴，如此而已。
　　而这一天，他却对年仅14岁的Kevin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这种事情，虽然也不完全是毫无原因，毕竟小Kevin有难得一见的美貌才智外加男儿血性，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但若有谁叫真到想要找出莫天为他着迷的理由，那就真不如干脆买上一箱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 所以所谓爱情，很多时候只怕也只能扯到命中注定上去了。

　　回程的路上，莫天对老四说：“把文件改一下，我要收Kevin为养子。”
　　老四有些了然地望着莫天：“这样做对Kevin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你要想好了。”
　　莫天笑笑，此事关系重大，他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Kevin 跟着我没名没份的，我在的时候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一旦我不在了，他的日子会很艰难，我不想有那么一天。”
　　这些只是原因之一，莫天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却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甘心于一个男宠的角色？就算他甘心，这一次，莫天想要的，却不是一个只在床上有用的男宠。
　　说这话的时候，莫天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天当他踏进莱纳多病房的时候，莱纳多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丝冷笑。当年莫天曾在一次黑市赛车中受伤，莫家把他送到同一家疗养院养伤，莱纳多因此知道这是莫家产业。

　　那么，莱纳多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莱纳多在他人生的最后日子又为何会选择入住莫家的疗养院？他是否别有动机？

　　莫天接过老四递上的香槟，心里波澜不惊。他这辈子，真心爱他的人，恐怕两只手十个指头都能数出来；而恨他的人，.......用数不甚数还嫌“谦虚过头”用词不当，多一个莱纳多也无妨。
　　不经意地稍稍举了举手中香槟，莫天象是在向故人致意：
　　莱纳多，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恭喜你，你成功了 ---- 你有个与众不同的儿子，而我，确实为他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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