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晋

作者:安令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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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往昔


      好久不见?

      我左右望望,他是在对我说吗?没有认错人?可是我并不认识他……

      我尴尬地指着鼻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认识我?”

      胤祥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神色,刚要开口,却闻来人道:“我当然认识你,你姓尹,闺名中有一个‘玉’字,今年应该十四岁了吧?”

      见我不语,他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你也许不记得我,但应该还记得这道疤吧?五年前我随阿玛去看望姑母和你,这道疤就是你咬的……”

      随着他的描述,被我遗忘多年的记忆自某个角落一点点复苏。

      滂沱的大雨噼里啪啦地从屋檐落下,我蹲在墙角,鼻涕眼泪抹湿了两条袖口,像泡了水,无论怎样都流不完。

      “你在这儿做什么?淋病了怎么办?”

      我闻声抬头,透过不断下落的雨帘看清那个正擎着一支竹伞站在我面前的少年。

      娘说,他是我的表哥,舅父的长子。

      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个满族名字,我不记得了。

      我慢慢站起身,抬头望着头顶的那把伞,正好将我与外面的雨水相隔开。他低头为我捋平皱起来的衣角。

      “衣服都湿透了,快进屋换一件吧,别让姑母担心,我阿玛买了些点心放在前厅那儿了,我去拿给你吃?”

      眼角又酸又胀,心里难受地紧,然这个才第一次见到的人却让我莫名心安。

      我点了点头,他便将伞柄塞给我,转身顶着雨朝前厅跑去。

      我有些错愕,直到雨雾掩去了那抹身影,才准备回屋换下衣裳。怕娘看到我这副样子,经过主屋时也是小心翼翼地,佝偻着身子从窗沿下经过,却听到屋里激烈地争吵声。

      “我还奇怪你们为何好心来看我,原来抱得是这个心思!亡夫尸骨未寒,你们就琢磨着让我改嫁吗?”

      听到娘的声音,我忙顿住脚步,倚着墙透过那扇并未关严的窗户朝里看去。

      娘一身缟素,神色冷厉地看着对面站立的男子,正是之前娘口中的我的“舅父”。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舅父也冷着一张脸,愤愤地转过身,“你还年轻,难道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自小阿玛疼你宠你栽培你,当年送你入宫时也费尽了心思,谁料你却……这也就罢了,如今既已走到这一步,我们自是要为你的以后考虑,阿玛说了,玉儿……他会帮你带大,你只管——”

      “滚!”娘截断他的话,一挥手打掉桌上的红木匣子,雪白的银子摔落一地,“带着你的银子给我滚!我既已嫁入尹家,和完颜氏再无任何瓜葛,你们也别再把脑筋动到我的身上!”

      话音落,娘抄起一旁绣筐里的剪刀,我吓得一把丢了伞,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

      “娘——”

      娘愣了愣,看着我,却也没丝毫犹豫,拔掉发簪落下一头青丝,手起发落,黑亮的发丝被从当中齐齐剪断。

      “你……你这是做什么!”舅父气得狠狠一拍桌案。

      娘冷笑着,右手紧紧握着剪刀,“回去告诉他们,若是再逼我,断的就不再是头发!”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我咬了咬唇,双手推着舅父,卯足了力气将他推出门外,“我讨厌你,你走啊,不准你来我家……”

      舅父长得高大,却也不防我使劲儿推他,一下没站稳,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滑倒,被从厨房赶来的表哥一把扶住,他诧异地看着我们三人,手里拎的食盒在风雨中微微摇晃。

      “玉儿,你——”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做出对长辈不敬之事。

      “你也走,我讨厌你们,都讨厌!鬼才要吃你们的点心!”我夺过食盒,愤愤地摔在地上,精致的点心瞬间被雨水和泥泞覆盖。

      舅父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他愣愣地看着我,接连不断的雨水顺着他白皙的脸滑落,月白色的衣袍也因被淋透而变成了深蓝色。

      我虽毁了他们假惺惺送来的点心,仍有些不解气,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捞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他一时不察没来得及躲避,失声叫痛,旋即又强压了下去,只是表情痛苦地望着我。

      娘和舅父自然听到了那声怪异地叫喊,纷纷过来拉开我们。一松口,我浑身也没了力气,靠在娘的身上,舅父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惊讶和厌恶,急匆匆带着儿子离去。

      那段我从不愿去重温的短暂记忆,因为他的出现而被痛苦地揪出来。我低着头,握着茶杯的双手苍白而颤抖。

      忽而,一股温暖附在了手上,我微微抬头,迎上胤祥的目光,他只牵了牵嘴角,我的心便随之安定了下来。

      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默默抽回了手,我起身面向故人道:“的确是很久不见了,完颜公子。”

      用过膳从百里香出来,胤祥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手不顾周遭人打探的目光,直到拉我进了马车也未松手。

      对于他的反常,我全当做没看见,起身去取挂在车壁上的水囊,不想手还被他牢牢攥着,我一个趔趄,跌在了他的怀里。

      “我要喝水。”我蹙起眉,摇晃着被他攥住的手,“要攥到什么时候?回到宫里吗?”

      他才松手取了水囊递给我,我刚喝一口,却被他脱口而出的话呛到,“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又不是属狗的,好端端地你咬人做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谁说不是属狗的就不可以咬人了?”旋即琢磨着那句话,我怒道,“你骂我?”

      他笑起来,掏出手绢为我擦去嘴角边的水渍,无奈地摇头道:“你这个表哥也算一表人才了,听说尚未娶妻?看得出他对你也挺上心的,五年未见,倒一眼认出了你。”

      我斜眼打量着他,扭过头东闻西嗅起来,他伸手捏过我的鼻子,“刚说你咬人,这会儿又装模作样地闻起味道来了。”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啊,你没闻到吗?一股子酸味儿,熏死我了,”我故意抓起他的手臂嗅了嗅,“敢情刚刚咱们吃得是醋泡鹅,醋泡虾,醋——”

      话未说完,他已低头堵住了我的嘴,惩戒般地咬起来,虽未下狠力,我也料到它们一定肿起来了。

      微微喘着气推开他,涨红着脸指了指车外,示意他小粮子还在外面驾车呢。

      “要不,我也在你的手背上咬一口?”我虚心地请教。

      他不答,却用力掐了下我的手腕,我低头呼疼,嚷嚷着说一定被他掐红了,撩起袖口却见那狰狞恐怖的疤痕,忙又放下了袖子,背过身,紧紧按着袖口。

      胤祥在身后发出很轻地一声叹息,环住我的肩,我靠着他的胸口,说起那年爹去后舅父登门要娘改嫁的事,也因为如此,娘和娘家彻底断绝了往来。

      “罗大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官,也许,他只不过是传递你郭罗玛法的意思而已。”

      我仰头看着他,“你又怎知他是个好官?”

      他微微一笑,“从年初开始,皇阿玛已经让我随皇兄们参与朝政了,虽没派什么实际的公务,也学到了不少。那些官员们哪个是真有本事,哪个又只会趋炎附势,日子久了,自会看得出来。”

      我点点头,他似起了谈兴,对每个他或赞赏或不满的官员都做了一番点评。他说我的舅父完颜•罗察大人做事严谨,为官也算清廉,虽无大的政绩,难能可贵在守成。又说了其他一些官员,于我大多是陌生的,说到兵部尚书玛尔汗大人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带着钦佩,赞誉他文武双全,贤良忠厚,自七品笔帖式累至升到从一品尚书,大清的官职他大半都做过,不愧为连皇上都时常称赞的忠臣良将。

      对于尚书大人的官宦生涯,人品评价,我是没多大兴趣的,只是联想到兆佳•韵雪,如傲雪寒梅般的女子,有这样的家世,难怪德妃会一心求指婚。

      胤祥还在侃侃而谈,我默默望着他,素日里略显温和慵懒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锋芒,虽不浓烈,却让人无法忽略。此时的他,眼中闪耀的淡淡光辉是我不曾见过的,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不是我的胤祥,而是大清的十三皇子。

      我坐正了身子,直视着他散发着迷人魅力的眼睛,以前的自己,总是沉醉于其中的温暖,却也忘了,他生于斯,长于斯,身上流着爱新觉罗家好勇善战的血液,岂会甘于平凡,甘于过着东篱南山的日子。

      他给予我温柔,我却不能当真以为他无欲无求。

      回宫时已是日落之后,在热水里泡了许久解去全身的乏气,只着了亵衣坐在镜前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半湿的发丝。秋蝉和香凝收拾妥当后便退出了屋子,宛澜挪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了,细心地为我擦干头发。

      闲聊了几句胤祥帮我重新修缮了房屋的事,宛澜便不停地说着他的好话,还说我有福气。我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欲回床上歇了,宛澜却低呼了一声拉住我。

      “小姐,你的脖子怎么红了?”

      我忙低头,又看不到,转身凑到镜前仔细对照,果然有些斑驳的红印,正疑惑着如何弄得,忽而想起什么,双颊烧得通红。

      宛澜仍小心翼翼地查看,“小姐,疼不疼?这是怎么弄的?像是蚊虫叮得……可是现下还不是夏天不应该有蚊子啊……”

      我急急拍掉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吃了什么东西起得疹子……有次你吃蟹子不是也起过疹子吗?”

      宛澜点点头,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这个好像不是疹子……”

      “一定是一定是,不然你说是怎么弄地?”

      宛澜见我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我低头瞥见她垂下的手,手腕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一闪一闪的。

      “你手上戴得什么?”她的神色有些慌乱,嗫嚅着回答:“没……没什么,一只镯子……”

      我低头瞥了一眼,金色的边缘包裹着几颗红色宝石,颜色极为艳丽。

      “哪儿来的镯子?我记得你没什么首饰的。”

      她背过手,蹭了蹭衣边,笑道:“佟主子屋子里的秋月姐姐到了年纪出宫,送了些首饰给我们平时处得来的姐妹们……”

      我有些累,走到床边坐了,打了个哈欠,“礼尚往来,不能只拿别人的东西,你也要有所回报。”

      宛澜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换了衣服,才熄了灯上床。

      还在睡梦中被人叫起是最讨厌的事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秋蝉一脸愁色地看着我,院子里闹哄哄地,似来了不少人。

      “格格,澜儿出事了,”秋蝉边为我更衣边简要地解释,“九福晋一早带了人来,说昨儿个格格去她那儿赴宴时,澜儿偷了九福晋的戒指——”

      “不可能!”我打断秋蝉的话,也顾不得未梳头,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秋蝉和香凝的屋子本就不大,此时里里外外站满了人,一身大红色绣着繁复牡丹旗服、浓妆艳抹的九福晋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我刚跨过门槛,她便抬头看向我,娇美的容颜横添了一丝冷厉。

      “主子都没规矩,也难怪奴才的眼睛长到天上去,公然做起贼来。”

      我赧然地请了安,走近几步,宛澜正低着头跪在九福晋面前,见我进来,呜咽着哭道:“小姐……澜儿没偷……”

      我别过眼,问向九福晋,“可有证据?”

      九福晋偏过头,她身后的一名宫女道:“昨儿主子宴请几位格格还有十福晋、玉格格,一时间来得人不少,奴才们也疏忽了。今儿早上,主子发现装戒指的盒子有人动过,少了一枚祖母绿戒指,奴才恍惚想起,昨儿个好像见玉格格身边的澜姑娘进过主子的屋子,奴才们就过来看看,这不,果然就从这箱子里翻出来了。”

      我顺着她的手转过头,地上放着一只打开的箱子,翻捡地乱七八糟,其中一个旧荷包上面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枚戒指,正是传说中的赃物。

      我自然认得,这是当年入宫时宛澜装衣服和随身用品的小箱子。这间屋子名义上虽然是秋蝉、香凝和宛澜三人住的,实际宛澜常常和我同住,这儿也只有这一只箱子是属于她的。

      “人赃并获,玉格格难道还想包庇不成?”九福晋站起身,傲慢地看着我。

      “若真是澜儿做的,我当然不会姑息,”我微微俯身,连带着荷包和那枚戒指一起攥在手心里,“但如果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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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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