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日记》同人）

　　33.
　　……觑了眼门缝，唔，灯亮着。
　　我腾出手敲门，“……大老板，你在不在？”

　　屋里很安静，良久没听到什么响动。我耸耸肩，心想大概是他出门前忘了关灯，只好把洗衣篓往上掂了掂，转身准备走。
　　刚走开两步，身后却突兀传来人声，“有事么？”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却见门已经开了，大老板一身家居常服跨出半步，扶着门框看过来。我微微一笑，“能不能借用烘干机？”
　　他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篮子，让出门，冲我点点头。
　　我迟疑了一瞬才抱着洗衣篓跟上去，视线却在他脚下流连。大老板趿拉着棉底室内拖，步履舒适步幅优雅，却跟刚才开门时一样，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我下意识抱紧了篮子，眉心微微一紧。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我收脚不及，头已经撞在他背上。
　　大老板回手一捞，稳稳地托住了往下掉的洗衣篓，不经意地瞥我一眼，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就在里面，你自己用吧。”
　　我甩开脑海里有些荒谬的念头，仰头笑道，“这两天一直下雨，被子洗了晒不干，一股潮味儿，就想说蹭大老板的烘干机用。”
　　他颔首，“被子厚重不好手洗，你以后拿过来洗吧。”

　　等烘干机的空当，我就在他的默许下稍微参观了一圈。
　　他的房间是把六七楼打通了的跃层，自然比我住的要大上许多。进门即见六米多高的钢化落地玻璃，窗外隐隐可见厚厚的乌云和白茫茫的雨气，却只留了条缝，两边都放下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吊灯很高，花纹并不明显，只能看见古老的黄铜色。黑色的皮沙发后面立了两盏落地灯，光线反而比吊灯还明亮些。不知是因为阴天还是吊灯太暗，室内显得有些黯，茶几下的白色长绒毯也就格外柔和。
　　二楼想必是卧室，我看了眼雕花楼梯，没过去。

　　大老板见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52寸的电视，低低笑了声，指了指茶几上的遥控，“烘干还要一会儿呢，要不要看电视？”
　　我见他沙发上还倒扣着本书，“会不会打扰你？”
　　他顺着我视线看过去，摇头笑道，“我一个人，只是随便翻翻。我有很多收藏的好电影，都在架子上，你自己挑想看什么。”

　　我又瞥了眼他的书，用牛皮纸包了封皮，侧面的书页有些发黄。封面上用钢笔写了几个花体字母，乍眼看不像英文，倒像拉丁字母，我也看不懂，只觉那大部头很是古老，便也丢开了。
　　倒是大老板收藏的好片子——我一边拣一边好笑，最终从一堆动画片里挑了张狮子王放了，才抱着靠枕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大老板拍拍他身边，“坐正面看，侧着伤眼睛。”

　　我见他眼里也带着温和笑意，倒也没矫情，抱着垫子挪过去。他从沙发边的小冰箱里拿了瓶水递给我，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
　　电视里正放到那只充满智慧的狒狒在崖沿边高高举起了穆法沙的儿子，下面跪了一片动物……我抱着瓶子喝水，溜眼往身边看。

　　大老板眼神很专注地看着屏幕，面容舒缓，眉梢轻轻地往上挑，眼角就有细微的鱼尾纹发散开，表情竟微微有些孩子气的天真。
　　他似有所感，眼角还没落下，询问地转脸看过来。
　　我耳朵一烧，忙扭开盖子喝了几大口水，倒还呛了。他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帮我顺气，力道不轻不重，位置不偏不倚，我的思绪不由顺着背上节奏平稳的震动而飘荡开，脸却越发烧得厉害。
　　大老板适时地收手，“烘干机好像停了。”

　　我如蒙大赦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洗衣房，也不管顺不顺，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往洗衣篓里面装。
　　他的声音从客厅里远远传过来，带着笑，“要不要熨一下？”
　　我摇摇头，想想觉得不对，他又看不见，可隔了半天再出声又显得古怪，就没再吭声，只是一把提起洗衣篓，低着头就往外冲。

　　走到门口想起还没道谢，刚转过头就见他站在客厅中间微带诧异地看着我蛮横的动作，脸顿时红到脖子根，吭哧两声就往外跑。
　　身后安静一瞬，门刚阖上，里面就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抱着篮子垂头丧气，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人家好心帮我顺气，我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啊啊，人大老板肯定拿我当花痴看了。
　　胳膊却被人从后面拽了，我一愣，回头就看见大老板还没褪尽笑意的脸。这人走路怎么不带声的？我嘴里嘟哝，也不看他。
　　他空着的手提着我的内衣，“你东西落了。”

　　——内衣一晃一晃，花边在燃烧啊花边在燃烧。
　　我攥牢了篮子，脸酱成了猪肝色，有心吼一句那不是我的，但刚用完人家的烘干机……我埋着脑袋觑空一把抢过来往洗衣篓里一塞，只敢盯着脚尖看，气运丹田地大吼一声，“——谢，谢谢！”
　　不等他出声，我扭头撒丫子就跑。走廊上有人闻声探出头来看热闹，刚要跟我打招呼，见了大老板，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我一溜烟往回跑，走廊上大老板的忍俊不禁和我大力关门的声音相较，从容且安逸，“……不用客气，皮尔斯小姐。”

　　…… …… …… …… …… …… ……
　　…… …… …… ……

　　早上还赖床时就有人敲门，我裹着睡袍虚了条门缝把头伸出去，住我对面的大头哥就笑着用锅铲在门上敲两下，叫我吃早饭。
　　我吸吸鼻子，缩回头来洗漱换衣服。

　　大头哥叫Rome，不知道是就起了这名还是因为是罗马来的，长得倒不像普通美国人，轮廓里有欧洲的深邃。三十出头，技术部部长，人稍微有点儿发福，脾气挺好，还爱做饭。东西也都做得好吃。
　　我套着外衣进了厨房，香味就钻进了鼻尖里。
　　里面还坐了三四个人，手里都拿着叉子或端着咖啡，眼睛却都盯着早报看。听我进去，都朝我笑着点了个头，挪出个位置让我坐下。
　　大头哥把煎饼放进盘子里递过来，浇上了厚厚的糖汁。

　　吃过早饭时间还早，我主动留下来洗过碗才收拾包包下楼。正等电梯，就觉上方有阴影投下来，不觉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大老板正垂眸，微微一笑，“早，吃过早餐了吗？”
　　我吭吭哧哧，见他神色如常，虽还觉着昨晚那内衣烧手一样的丢脸，却也放松了些，“大老板早，我吃过了，你吃了吗？”
　　——我抹抹汗，标准国人没话找话的寒暄方式。

　　大老板居然顺着我的话应声，“还没，他没邀请我。”
　　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委屈？
　　我愣了愣，觑眼看他。正好电梯到了，他钦着下行键示意我先进去，才迈步跨进来，转过身先按了一楼，又按了负一楼。
　　我摸摸后脑勺试着安慰他，“那个，他们也不是不请你，你看平时你瞅着模样就高深的，等他们了解你知道你是好人，下次就……”

　　他转过身打断我，“煎饼好吃吗？”
　　我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好吃！大头哥的煎饼手艺一流，又是他妈妈自己做的枫树糖浆，大头哥还帮我温好了甜牛奶……”
　　大老板笑着伸手，拇指在我嘴角一抹，笑道，“难怪吃得满嘴都是，原来这么喜欢甜食，那天还看你都不太吃甜品。”

　　他的手一触即收，我身体却陡的僵直了。
　　这动作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亲密。可人大老板面色如常，动作又极其的流畅自然，加上手也收回去了，不像占便宜的样子。
　　我偷眼看他，却见他含笑看了眼拇指。金黄的枫树糖浆还在他指尖，衬着电梯里的灯光显得剔透而细腻。他嘴角忽然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把拇指放在唇边，薄薄的嘴唇虚了条缝，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大老板转脸看过来，“——糖浆很好，很甜。”

　　我刚刚回神的表情瞬间再度呆滞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嘴唇，我只觉自己跟雕塑似的石化了风化了钙化了氧化了反正哗啦啦华丽丽碎了一地，强力胶都不抵用。
　　他看着我微露诧异，“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我一赧，扑到电梯门上猛捶，“哎呀通风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热？今天的电梯太慢了是不是太慢了，怎么半天才到三楼啊三楼？”

　　电梯门一开我就踉跄着跌出去，大老板作势要扶，我触电一样跳了老远，跟尾巴上点了炮仗的牛一样疯狂地扭头就跑。
　　他好心地在后面提醒，“慢点，小心高跟鞋！”
　　我踉跄一步，脚下一崴，然后清晰地听到了鞋跟的断裂声。

　　直到上了公司大巴我才慢慢放松下来。
　　车子准点驶出去，我把脑门贴在玻璃上，心不在焉地数着路边的行道树，一棵，两棵，三棵，四棵……诶，是布加迪！
　　大老板的脸在窗前惊鸿一瞥，又迅速消失了。

　　我看着飞逝的尾气，手迟疑了着缓缓碰了碰嘴角。
　　大老板的手掌很厚，手指修长，保养的很好，指腹有微微的薄茧。拇指在嘴边擦过时，不经意碰到下唇。有些粗粝，手很凉。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树林尽头老房子的起居室。我端着没有肉酱脱水煮的通心粉狼吞虎咽时，达蒙也是这么平平地伸过手，要帮我把酱汁抹干净。他当时的眼神虽只一瞬，却也几乎可谓是宠溺的。
　　……不过当时我躲得比今天要快呢。

　　我伸手拍拍两颊，扭开脸往外看。停了没多久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水凝结成线，贴着玻璃地另一侧，缓缓地往下淌。
　　我看着它落下去，觉得思绪也一样，悠悠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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