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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枝系月,岁岁辞砚(余韵·白首共槐香)
从母校回来后,小院里的槐花谢了又开,蝉鸣唱过了盛夏,银杏叶铺满了深秋,冬雪又落满了槐树枝桠。一晃眼,又是十年。
谢辞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他睁开眼,看见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尾洒下一片暖黄。身边的苏砚还睡得沉,眼角的细纹比十年前深了些,鬓角也染上了几缕霜白,可眉眼间的温柔,却丝毫未变。谢辞放轻了动作,慢慢坐起身,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岁月沉淀的暖意。
这些年,小院里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画廊的生意越来越好,谢辞的画成了不少人收藏的心头好,他却依旧喜欢画小院里的光景——春天的槐花香,夏天的蝉鸣声,秋天的银杏叶,冬天的落雪,还有那个在木工房里刻木牌的人。苏砚的木工作坊也声名远扬,不少人慕名而来,求一块他亲手刻的木牌,他却依旧偏爱刻槐花和小人儿的图案,刻完了,就挂在画廊的墙上,和谢辞的画摆在一起。
阿槐和阿砚早就成了小院里的老住户,橘猫阿砚的身子更胖了,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摇椅上晒太阳,阿槐则依旧优雅,总爱蹲在木工房的窗台上,看苏砚刻木牌。偶尔,两只老猫会依偎在一起,在槐树下打盹,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它们身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谢辞披了件薄衫,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厨房里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炖着粥,是苏砚昨晚睡前就炖上的,里面放了红枣和桂圆,甜香漫了满院。他走到廊下,拿起挂在栏杆上的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落下,勾勒出木工房的轮廓——阳光落在工作台前,一个穿着工装服的身影正低头刻着木牌,窗台上的老猫蜷成一团,槐树枝桠垂下来,落了几片花瓣在肩头。
“醒了怎么不叫我?”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谢辞,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鼻尖蹭着他的发顶,“粥快好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辞放下画笔,回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看你睡得香,舍不得叫醒。”他伸手,指尖拂过苏砚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苏砚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笑出声:“岁月不饶人啊。不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白头发又算什么?”
谢辞的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就会说好听的。”
两人并肩走进厨房,砂锅的盖子掀开,热气腾腾的粥香扑面而来。谢辞盛了两碗粥,端到廊下的石桌上,苏砚则去拿了两碟小菜,一碟腌黄瓜,一碟咸鸭蛋,都是谢辞爱吃的。阳光落在石桌上,落在两人的身上,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
“对了,”苏砚忽然开口,放下手里的筷子,“下个月,母校要举办校友画展,邀请你去参展,说想把你的《槐下》和我的摆件,再展出一次。”
谢辞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真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苏砚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那幅画和摆件,可是母校美院和木工系的‘镇馆之宝’呢。好多学弟学妹都说,是因为看了我们的故事,才相信了爱情。”
谢辞忍不住笑出声,耳尖微微泛红:“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例子。”
“怕什么?”苏砚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我们的爱情,值得被当成例子。”
谢辞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暖融融的。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母校的槐树下,那个拿着刻刀的少年,想起十年前,在母校的路灯下,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想起这些年,小院里的朝朝暮暮,忽然觉得,这辈子,能和苏砚相守,真好。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收拾了画室。谢辞把要参展的画装裱好,是一幅新画的《辞砚居》,画里的小院落满了槐花,廊下的摇椅上,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依相偎,窗台上的老猫睡得正香。苏砚则把新刻的木牌装进盒子里,木牌上刻着“三十载槐香,岁岁与君同”,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透着岁月的温度。
收拾完,两人坐在槐树下的摇椅上,晒着太阳。阿槐和阿砚跳上摇椅,蜷在他们的腿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苏砚拿出那把槐木小吉他,轻轻拨动琴弦,熟悉的民谣旋律漫过小院。谢辞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跟着哼,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沙哑,却依旧温柔。
“还记得吗?”谢辞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槐树叶,“我们第一次一起听这首歌,是在校园的民谣节。那时候,你抱着这把小吉他,在槐树林里唱给我听。”
苏砚的指尖顿了顿,低头看他,眼里满是怀念:“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生怕唱跑调。你靠在槐树上,看着我笑,眼里的光,比月光还要亮。”
谢辞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木屑清香,嘴角弯起的弧度藏不住:“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苏砚的声音温柔得能化雪,他放下吉他,伸手揽住谢辞的肩膀,“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好了,要和你一起,看遍四季的槐花,刻尽岁岁年年的时光。”
阳光落在两人的身上,落在老猫的身上,落在槐树枝桠上。槐花的清香漫过小院,漫过时光的缝隙,漫过那些藏在记忆里的温柔。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开展的日子越来越近。谢辞和苏砚收拾好行囊,再次踏上了回母校的路。列车一路疾驰,窗外的风景从城郊的田埂切换成熟悉的城市街景。谢辞靠在苏砚的肩上,手里握着那枚刻着“三十载槐香”的木牌,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不知道,母校的老槐树,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茂盛。”谢辞轻声说。
“肯定是的。”苏砚握紧他的手,“它会和我们一样,守着那些岁月里的故事。”
列车缓缓进站,两人牵着手走出站台。校门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雪白的槐花簌簌落下,铺了一地碎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举着画板写生,画的正是这棵老槐树。他们看见谢辞和苏砚,眼睛亮了起来,跑过来问道:“请问,你们是谢辞老师和苏砚老师吗?我们是美院的学生,特别喜欢你们的画和木牌。”
谢辞和苏砚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学生们兴奋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有的问谢辞画画的技巧,有的问苏砚刻木牌的方法,还有的问他们的爱情故事。谢辞和苏砚耐心地回答着,眼里满是温柔。
走进母校的校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图书馆的玻璃窗依旧明亮,操场的跑道依旧鲜艳,美术系的画室里,依旧传来画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木工系的工坊里,依旧传来刻刀划过木头的细碎声响。一切都和当年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了——当年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却从未改变。
画展的展厅里,人头攒动。谢辞的《辞砚居》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苏砚刻的木牌。画前围满了人,有人低声赞叹着画里的温柔,有人指着木牌说“这手艺真好”,还有的情侣牵着手,眼里满是羡慕。一个年轻的女孩看着画,忽然转头对身边的男孩说:“以后,我们也要找一个带槐树的小院,一起看槐花,一起慢慢变老。”
男孩握紧她的手,笑着点头:“好。”
谢辞和苏砚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笑意。苏砚低头,在谢辞的耳边轻声说:“你看,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谢辞转头看他,眼里盛着泪光,却笑得格外明亮:“是啊,还在继续。”
画展结束后,两人没有立刻离开。他们牵着手,沿着当年的小路慢慢走,走过图书馆,走过操场,走过画室,走过工坊,最后,停在了那棵老槐树下。
树干上的槐花印记已经很浅了,几乎看不见。苏砚蹲下身,拨开厚厚的槐花瓣,指尖触到熟悉的泥土——当年埋时光胶囊的地方。谢辞也蹲下身,和他一起清理着落叶和泥土。阳光落在两人的发顶,槐花瓣簌簌落下,沾在他们的白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雪。
铁皮盒被挖出来时,已经锈迹斑斑。苏砚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依旧完好——刻坏的木牌,谢辞画的老槐树写生,那张写着约定的纸条,还有那枚“槐下”木牌。谢辞拿起那张纸条,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轻声念着:“每年槐花开时,必回校看老槐树;十年后今日,共挖此盒;余生,一起看遍四季,刻木作画,永不分离。”
念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微微发颤。
苏砚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的手上,都戴着三枚戒指——当年的木戒指,十年前的银戒指,还有现在的槐木戒指。三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三颗串联着时光的星星。
“都做到了。”苏砚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每年都来看了槐树,十年后也如约挖了盒子,余生,也一直在一起。”
谢辞转头看他,眼里盛着泪光,却笑得格外明亮:“是啊,都做到了。”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两人牵着手,慢慢往校门口走。路上的学生们看见他们,纷纷笑着打招呼,一声声“谢老师好”“苏老师好”,像一阵温柔的风,吹过岁月的长廊。
走出校门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苏砚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单膝跪地,举到谢辞面前。
谢辞愣了一下,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眶瞬间红了。
那是一枚用槐木刻的戒指,上面刻着一圈细密的槐花纹路,内侧的字迹,是“槐枝系月,岁岁辞砚,白首不离”。
“当年在冬至的画室,我给你刻了第一枚木戒指。”苏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十年前在母校的路灯下,我给你刻了第二枚。现在,是第三枚。谢辞,这三十年,我们一起看过了无数次槐花开,一起守着小院的朝朝暮暮,一起把青春里的约定,变成了一辈子的相守。往后的三十年,六十年,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我都想和你一起,看槐花,刻木牌,画时光。你愿意,继续和我共度余生吗?”
周围的行人渐渐停下了脚步,有人笑着鼓起了掌。谢辞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愿意,苏砚,我愿意。”
苏砚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又把另一枚递给谢辞。谢辞握着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无比坚定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两枚木戒指在路灯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和手上的银戒指、旧木戒指交相辉映,像一串串联着时光的项链。
苏砚站起身,伸手把谢辞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化雪:“真好。”
是啊,真好。
从槐树下的惊鸿一瞥,到槐香满院的岁岁相守,从青丝到白发,从青春到暮年,他们的故事,从未落幕。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过熟悉的街道,吹过两人相拥的身影,吹过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路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槐枝系月,岁岁辞砚。
这人间的槐香,这相守的岁月,他们还要一起,走很久很久。
夜色渐深,槐花香愈发浓郁。两人牵着手,慢慢往车站走。身后的老槐树,枝桠上的木牌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岁岁年年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少年心动,槐花开满枝头。
故事的结尾,是白首相依,槐香漫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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