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对象总是画风清奇

　　厨房的灾难最终以江晏重新煮好一锅简单的菜粥告终。他将第一碗盛得满满的，放到坐在院子里小凳子上，依旧有些蔫头耷脑的云玥面前。
　　“吃吧。”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玥偷偷抬眼觑了觑他的脸色，小声道：“恩公先请。”
　　江晏没说什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大口吃了起来。
　　见他动筷，云玥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粥的味道很普通，甚至因为刚才的混乱而带了一丝烟熏火燎的气息，但云玥却吃得格外认真。
　　饭后，江晏收拾好碗筷，看着坐在院子里，对着篱笆外一丛野花发呆的云玥，开口道：“下午我要去趟镇上集市，把前几天打的皮子和多余的粮食卖了。”
　　云玥立刻转过头，眼睛亮了起来：“集市？恩公，我能去吗？”他还没见过凡人的集市呢。
　　江晏本不想带他，集市人多眼杂，云玥这副容貌和不通世事的性子，容易惹麻烦。
　　但看着他眼中纯粹的期待，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可以去，”
　　江晏顿了顿，神色严肃地约法三章，“但是，第一，要紧跟着我，不许乱跑。第二，不许乱碰东西。第三，不许……再用法术。”
　　云玥立刻点头如捣蒜：“云玥一定谨记恩公吩咐！”
　　午后，两人便出发了。
　　江晏背着一个不小的背篓，里面装着几张硝制好的兔皮和一小袋粮食。
　　云玥依旧穿着他那身显眼的白色衣袍，空着手，步履轻快地跟在江晏身边，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镇上果然比村里热闹许多。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布的、卖杂货的、卖吃食的、耍把式的……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云玥看得眼花缭乱，琉璃般的眸子瞪得圆圆的，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他看到卖糖人的老伯灵巧地捏出各种形状，看到大大的房子屋檐挂着的亮晶晶的琉璃风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笼，白雾袅袅……
　　他紧紧跟在江晏身后，像个小尾巴，目光却贪婪地汲取着这陌生而鲜活的一切。
　　江晏偶尔回头，看到他这副新奇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江晏找了个熟悉的位置，放下背篓，将皮子和粮食摆出来。
　　他为人实在，货物品质也好，很快便有相熟的主顾过来问价交易。
　　云玥就安静地站在江晏身侧，看着恩公与旁人交谈、算账、收钱。他觉得恩公此时的样子，与田间劳作时不同，带着一种沉稳可靠的气度，让人安心。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花哨、眼神轻浮的年轻男子摇着扇子晃了过来，目光在云玥脸上黏了片刻，又转向江晏，语气轻佻：
　　“哟，江猎户，这哪儿来的天仙似的哥儿？以前没见过啊。”
　　江晏眉头微蹙，将云玥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语气平淡：“家眷。”
　　那男子是镇上有名的纨绔，姓赵，平日里就爱拈花惹草。他见江晏护得紧，反而更来了兴趣，绕过江晏就想凑近云玥：
　　“小美人儿，跟个穷猎户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本少爷，保你吃香喝辣……”
　　他的手还没碰到云玥的衣袖，江晏已经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直接隔开了他和云玥。江晏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刀，盯着那赵姓纨绔，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赵公子，请自重。”
　　那纨绔被江晏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本少爷看看怎么了？”
　　“不卖。”江晏言简意赅，不再看他，转身开始收拾摊子，显然是不打算再做生意了。他拉起云玥的手腕，低声道：“我们走。”
　　云玥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恩公的不悦和那个陌生人的恶意。
　　他乖乖地被江晏拉着，离开前，还回头冷冷地瞥了那纨绔一眼，那眼神里的疏离和淡漠，竟让那纨绔莫名打了个寒颤。
　　走出集市，江晏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他松开云玥的手腕，却发现云玥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恩公，给。”云玥摊开手掌，里面是几颗圆润光滑、带着天然纹路的鹅卵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还有一支用嫩绿柳条和新绽的野花编成的、略显歪扭却生机勃勃的花环。
　　江晏一愣：
　　“这是哪来的？”
　　“换的。”
　　云玥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做了件值得夸奖的事，
　　“我看恩公卖了皮子和粮食，得了许多那个灰灰亮的……‘钱’。我便学着恩公，用背篓里剩下的粮食，跟那个摊主换了这些。”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蹲在河边捡石头、身边放着鱼篓的半大孩子，“恩公整日劳作，衣衫朴素，这些石头圆润可爱，这花环也鲜亮，正好可以点缀一下洞府，让恩公开心。”
　　他看着江晏，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快夸我”的期待。
　　他记得昨天恩公说过“换得挺好”，所以觉得自己这次做得很对。
　　江晏看着那几颗河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和那顶手工粗糙却充满野趣的花环，又看看云玥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和脸上那混合着得意与期待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些粮食，若是卖了，能换不少铜板，足以买好几天的米面。可如今，只换了这么一堆……孩子玩意儿。
　　他应该解释，应该告诉他货币的价值，应该让他明白这“交易”亏大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看着云玥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满是纯粹心意的眼睛，江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不是去接那些东西，而是轻轻落在了云玥的头顶，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嗯，”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温柔，“换得挺好。石头很圆，花环……也很好看。”
　　云玥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开心地将鹅卵石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袖袋里，然后将那顶柳条花环举起来，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想戴在江晏头上：“送给恩公！”
　　江晏身体微微一僵，看着那顶带着清香和露水气息的花环，最终还是微微低下头，任由云玥将那顶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甚至有些滑稽的花环，戴在了他束发的布巾上。
　　戴着花环的江晏，表情有一瞬间的无奈，但看着云玥那灿烂满足的笑容，那点无奈也化成了眼底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暖意。
　　算了，亏了就亏了吧，他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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