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明太宰的日常

　　森林太郎的教导在一种看似平稳的节奏中推进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有了中原中也这位荒霸吐神子亲自参与救治、并适时地展现神恩、再加上森林太郎有意传播信仰，伤兵营乃至整个部队的士气，竟然真的维持住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总有士兵在伤痛、恐惧或纯粹的迷茫中，将希望寄托于这位拥有“神恩”的少年身上。

　　这天，一个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年轻士兵，趁着轮休的空隙，怯生生地寻到他们的帐篷附近。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望着中原中也，眼神里混杂着痛苦与一丝寻求慰藉的渴望。

　　中原中也刚结束一轮基础体术练习，正用毛巾擦着汗。

　　察觉到那道视线，他动作顿了顿，随即脸上那因训练而产生的真实疲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规训出的、悲悯而疏离的神情。

　　他朝那士兵微微颔首。

　　得到默许，士兵激动地小跑过来，几乎是匍匐在地，开始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战场上的惨状、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渺茫未来的绝望。

　　太宰治原本靠坐在旁边的障碍物上，用树枝划拉着地面。

　　见此情景，他停下了动作，鸢色的眼眸静静地望过来，带着一种冷眼旁观的审视。

　　他看到中原中也微微俯身，听着那些充满负面情绪的倾诉，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承载一切的平静。

　　然后，他用一种空灵而抚慰的语调开口，那声音与平日里和太宰治说话时的清亮截然不同：

　　“迷途的羔羊，你的痛苦，荒霸吐神已然知晓。”

　　“世间诸般苦楚，皆是神明予你灵魂的试炼与雕琢。唯有历经磨难，涤净尘埃，方能在神恩降临时，承接真正的安宁与幸福。”

　　“谨守内心，勿生怨恨，将一切交托于神。荒神的慈光，终将照亮所有虔诚信徒的前路，引领你们穿越黑暗，抵达应许之地。”

　　那士兵听着这番话语，仿佛真的得到了某种救赎，眼中的惶恐渐渐被一种盲目的虔诚取代，他连连叩首，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待士兵走远，中原中也脸上那层悲悯的面具如同潮水般褪去，他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因为维持那种表情而有些僵硬的额角。

　　太宰治走到了他身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以及一丝难以理解的探究：“你居然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还用那种话……安慰他？”

　　他印象里的中原中也，对这类无能的哀嚎向来缺乏耐心。

　　中原中也侧过头，看向太宰治，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与直接，甚至还带着点刚刚结束“工作”后的懒散：“不然呢？这是我的责任。”

　　他知道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愚蠢、无能，甚至有些人贪婪，凶恶……数不清的劣根性令人厌烦。

　　但神明存在的意义，神子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因为这些愚蠢的、无能的、恶毒的……各种各样的人吗？引导他们，这是他作为神子该做的事。

　　尽管，确实很讨厌就是了……

　　太宰治看着他，鸢色的眼底神色微动。他精心策划的引线，意在点燃士兵心中对“不死”本质的恐惧与反抗的怒火，而中原中也此刻所做的，却是用神恩与考验来安抚、消解这份痛苦，引导他们继续忍耐和顺从。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片营地上空无声地角力。

　　他心里清楚，中也这套说辞，与他想要掀起的、指向森先生统治基础的仇恨背道而驰。但他看着中也那双理所当然的、带着某种纯粹担当的蓝眼睛，那些冰冷的词汇，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就希望中原中也实现他的期待。

　　太宰治最终只是轻轻“啧”了一声，意味不明，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明天晨练，别又睡过头。”

　　“要你管！”中原中也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

　　晨间，他们的营帐边缘还残留着未散的薄雾。

　　中原中也刚刚结束一轮基础的体术练习，额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角。他扶着膝盖微微喘息，每一个肌肉纤维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初学者，即使拥有神子的治愈力和异于常人的潜力，协调身体与记忆招式依旧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更糟糕的是，一股熟悉的、厚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眼皮发沉。

　　往常这个时候，中原中也多半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找个理由睡觉了，今天能坚持做完这一轮，已经是靠着和小伙伴关系飞速进步的那么点新鲜劲在硬撑。

　　太宰治则与他截然相反。

　　他姿态优雅地靠坐在旁边一堆废弃的训练障碍物上，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隔绝了晨间寒气和训练尘埃的无形屏障。

　　手里把玩着一根他刚从地上捡来的细长树枝，正漫无目的地在松软的泥地上划拉着什么，动作带着一种经年累月训练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优雅与控制力——他已经系统性地学习了两年多的体术和格斗，早就把今天的晨练项目做完一半了，现在只是在等中原中也。

　　“喂，治，”

　　中原中也强打起精神，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走到太宰治面前，语气是熟稔之后毫不客气的直接，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但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困倦，“别在那儿无所事事了。接下来是对练反应速度，你来帮我看着点破绽。”

　　太宰治慢悠悠地抬起鸢色的眼眸，里面早已褪去了面对外人时那层精心雕琢的温和克制，只剩下一点被暖阳熏出来的慵懒。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中原中也声音里那点强撑的意味，以及对方不断试图眨掉困意的小动作。

　　若是放在以前，关系尚在试探和磨合期时，他大概只会用自己那温和的方式，等对方自己撑不住睡着后，例行公事般地将人叫醒或干脆背回去——中原中也知道自己会睡着之后，一直都特意穿了厚外套。

　　但此刻，看着中原中也那副明明很困却又因为好强不想主动开口说休息的别扭样子，太宰治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果然有了联系就会带来麻烦呀……

　　他没有立刻回应关于对练的话，而是轻轻“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亲昵的无奈，眼神仿佛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接着，太宰治动作利落地脱下了自己那件深色的、质地柔软的外套，随手将其叠了两下，然后轻轻抛到旁边一处相对干净、有些许干草垫着的阴影地里。

　　“反应速度练习，以你现在的状态，练了也是白费功夫。”他的用词依旧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委婉，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他朝着那件铺好的外套扬了扬下巴，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纵容的神色，“中也你去那边睡一会儿吧。太阳升高了这里会晒，至少这里凉快些。”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困倦的大脑花了点时间才处理完这段话的信息。

　　他看着那件被用来当临时垫子的外套，又看了看太宰治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种奇异的、被眷顾了的感觉涌了上来，冲散了些许因为体力不支和学业不顺带来的烦躁。

　　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反驳的话，比如“我才没那么多事”或者“你是老妈子吗”，但最终，身体的困倦和那份心照不宣的亲近感占了上风。

　　“……知道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被看穿后的别扭，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有些笨拙地在那件还带着太宰治身上淡淡皂角气息的外套上坐了下来，然后几乎是立刻，就被席卷而来的睡意淹没，靠着身后的木箱，蜷缩着陷入了浅眠。

　　太宰治看着他迅速睡着的侧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重新捡起那根小树枝，走到离中原中也稍远一点的地方，继续在地上划拉起字来，动作比之前更轻缓了些许。

　　阳光逐渐偏移，被他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确保不会过早地打扰到那片小小的、安宁的睡眠空间。

　　训练场上其他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和树枝划过地面的沙沙声。

　　…………

　　有时，中原中也会看到森林太郎和太宰治突然就某个战术细节或逻辑推演进行虽然并不激烈，但非常犀利的讨论。

　　令太宰治自己都意外的是，尽管他内心并不认同森林太郎那套将一切都置于天平上衡量的“最优解”理论，但他们在不涉及原则层面的交流却异常合拍。

　　森林太郎的思维缜密、冷酷，执行力强悍，从不因道德或情感而内耗；而太宰治则视角刁钻，善于发现逻辑漏洞，想象力天马行空。

　　“太宰君的想法总是很有趣，”森林太郎曾带着欣赏的口吻对中原中也说，红眸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虽然有时过于……理想化，但确实能提供新的视角。”

　　私下里，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评价森林太郎时，总会撇撇嘴，用那种亲昵的、带着点作妖意味的语气吐槽：“森老师啊……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我讨厌他那套理论，把人都当成可以随意取舍的棋子。”

　　他顿了顿，鸢色的眼里难得掠过一丝真正的钦佩，“但是，他那种一旦认定目标，就毫不迟疑、排除万难去执行的行动力，绝不回头、绝不自我怀疑的决绝……确实很厉害。”

　　中原中也：“……”

　　这两个人有这么多想夸对方的话，为什么不当着面说？把他堂堂神子殿下当传声筒吗？

　　不提中原中也反手就把两个别扭的谜语人对对方的评价告诉当事人之后引起的风波，(太宰治和森林太郎不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对对方的评价，所以依旧坦然相处，但两人偶尔看彼此的眼神都变得像看变异的大老鼠)，如今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始终在涌动。

　　太宰治早就已经设计好了他的计划，这个军团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都能爆炸的炸药包，而他只需要创造一个契机，一根足以引燃这片压抑荒野的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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