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作者:许梦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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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的照片与未拆的录音器


      青溪镇实验室的地下室比楼上低了三阶台阶,推开厚重的铁门时,会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在诉说着尘封的秘密。江临渊正用软布擦拭墙上的金属架,架子上整齐排列着黑市信息素武器的拆解模型,从最初代的“干扰弹”到最新的“脉冲发射器”,每个零件都贴着红色标签,标注着缴获日期与受害者信息。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防锈油与旧纸张的气息,在昏黄的灯光下凝成粘稠的网。
      “第17号模型的引信弹簧该换了。”晏归鸿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正蹲在工作台前修理那只故障的抑制项圈,台灯的光柱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项圈的金属外壳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板,其中一根细如发丝的线断了,他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对接,指尖的动作稳得像在进行显微手术。
      江临渊放下软布走过去,目光扫过工作台边缘的零件盒,里面除了常规的电阻、电容,还有几粒槐米大小的银色颗粒——是用冷杉叶提取物制成的微型镇定剂,能在项圈故障时自动释放,中和信息素波动。“脉冲弹的冲击波把线路板震松了,”他指着线路板角落的黑色方块,“这个微型芯片是特勤部新换的,抗干扰性比旧款强,但焊接点太脆,经不起剧烈震动。”
      晏归鸿的镊子顿了顿,指尖触到那个黑色方块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凸起。他没有立刻声张,只是用台灯的侧光仔细观察,发现方块边缘有圈极细的接缝,不像原厂元件的一体成型工艺。“这个芯片……”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是不是比标准尺寸厚了0.3毫米?”
      江临渊的喉结轻轻滚动,没有否认。那枚芯片确实被动过手脚,里面藏着个微型录音器——是他在更换项圈零件时放进去的。自从地下室的黑市资料里发现那张标注着“已牺牲”的照片,他心里就始终悬着个疑问:晏归鸿父母的牺牲真相,与他查到的版本存在微妙的偏差,而那枚与晏明远信息素频率吻合的求救信号,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工作台上方的墙壁挂着块木板,上面钉满了泛黄的照片与资料,最显眼的是张边角磨损的合影:年轻的晏明远夫妇站在联盟总部的实验室前,男人手里举着支月光草标本,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外露出半片冷杉叶银锁。照片右下角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两个字:“已牺牲”,字迹是江临渊的,笔锋凌厉,却在“牲”字的最后一笔处微微发颤。
      “这张照片是从黑市的信息库里找到的。”江临渊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襁褓,“当时标注的是‘目标人物家属’,时间是你父母失踪后第三天。”他顿了顿,看向晏归鸿专注修项圈的侧脸,“你对那天的事,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晏归鸿的镊子突然打滑,对接好的细线又断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镊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我那时才三岁,只记得母亲哼的摇篮曲,还有父亲实验室里冷杉叶的味道。”他的指尖再次触到那个可疑的芯片,突然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笔,“其实我带了这个,想录下项圈的故障音,方便分析抗干扰方案。”
      江临渊看着他按下录音笔的开关,红色的录音灯亮起时,晏归鸿突然轻轻哼起了调子。那是段极其简单的旋律,像溪水绕着石头流淌,带着槐米的清甜与冷杉的清冽,在潮湿的地下室里缓缓弥漫。江临渊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调子,他在特勤部的老队友那里听过无数次,是那位队友在执行任务间隙哼的,说是从一位牺牲的前辈那里学的,用来安抚受惊吓的孩子。
      晏归鸿哼了半分钟就停了,把录音笔放回口袋,继续对接那根断线。“这是父亲的学生教我的,”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那位哥哥总说,这首曲子能让躁动的信息素平静下来,就像青溪镇的溪水遇到老槐树的影子。”
      项圈的线路终于接好了,晏归鸿合上金属外壳,用螺丝刀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他没有拆那个藏着录音器的芯片,甚至特意调整了线路,让录音器能更清晰地捕捉声音。“修好的项圈加了双重保险,”他把项圈放在江临渊面前,金属表面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除了常规的镇定剂,还串联了冷杉叶感应装置,你的信息素靠近时,会自动增强抗干扰屏障。”
      江临渊拿起项圈,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却感觉到里面传来细微的震动——是录音器正在工作的声音。他看着晏归鸿收拾工作台,对方把散落的零件一一归位,动作从容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台灯的光映在他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地下室的通风该换了。”晏归鸿起身时,顺手关掉了台灯,光柱消失的瞬间,墙上那张照片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明天我让阿木从镇上带些槐米过来,晒干了挂在通风口,能吸潮气。”
      江临渊看着他走上台阶,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留下“咔哒”一声轻响。地下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那首摇篮曲的余韵,与防锈油的气息缠在一起,形成种奇异的温柔。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只修好的项圈,指尖摩挲着那个藏着录音器的芯片,突然按下了自己机械表的某个按钮。
      表盖内侧弹出个微型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录音器传来的实时画面:晏归鸿坐在楼上的实验室里,手里拿着片月光草叶子,对着灯光轻轻晃动,嘴里又哼起了那段旋律。画面的角落,阿安正趴在旁边的画板上,用绿色蜡笔涂画着两棵缠绕的植物,一棵像冷杉,一棵像玫瑰。
      江临渊的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晏明远笑得温和,怀里的襁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突然想起老队友说过的话:“那位前辈牺牲前,把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学生,说等孩子长大了,要教他唱那首摇篮曲,告诉他冷杉与玫瑰从来不是对立的。”
      潮湿的空气里,防锈油的味道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槐米与月光草的清香。江临渊把那只未拆录音器的项圈放进贴身的口袋,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在提醒他:有些秘密不必拆穿,就像有些录音不必监听,当旋律在彼此心里响起时,所有的疑问都成了多余。
      地下室的灯光依旧昏黄,墙上的照片在光影里沉默伫立,仿佛在见证着什么。或许从一开始,所谓的“身份确认”就是场自我挣扎,而那首跨越时光的摇篮曲,早已给出了最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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