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栾将至

　　“想什么呢？”江浔正转头去拿盆，就看到易栾整个人发呆走神。

　　易栾终于意识回神，“没想什么。”

　　“不然你帮我，打鸡蛋吧。”

　　“啊，好。”易栾应声道。

　　江浔把切好的土豆丝放入清水里浸泡，接着又拿出刚从超市买的一盒鸡蛋，从中拿出来几个。又拿了个新的碗，还有一双筷子，递给了易栾。

　　“没有打蛋器，就只能用筷子凑合一下了。顺时针一直搅拌就行。”

　　“行。”

　　易栾接过碗放在了台面上，接着把两个鸡蛋一起对嗑，果然破开。两手小心地掰开蛋壳，一个完整的鸡蛋落入碗中。剩下的几个鸡蛋也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碗里。易栾拿起筷子开始搅拌起来。

　　对于打鸡蛋这种事他得心应手，因为做过很多次。西红柿炒鸡蛋也是他仅会的一道菜，这么多年，也就会这一道，但没饿死。

　　人念旧的程度远超人的想象，远在异乡，易栾天天吃着白人饭，他就知道为了这一口吃的，总有一天他也会回来。

　　人的心情和胃挂钩，这一点真没错。原本易栾心情一点都不算高，看到江浔后好了不少，又一起逛了超市做了饭。但此刻真正坐在餐桌上，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他瞬间觉得味蕾大开，口水也在唇齿之间涌动。

　　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糖醋小排，小炒黄牛肉以及一道玉米排骨汤。

　　这都是他曾在江浔家里吃过的菜，心心念念，没想到还有机会吃到。

　　易栾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又拿出拍了张照片。

　　“尝尝，我也有挺久没做菜了，不能太保证味道。”江浔带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易栾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排放进嘴里。

　　“好吃！”易栾的眼睛都亮了，看到他说好吃后，江浔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这厨艺又进步了啊，现在还经常做饭吗？”易栾问道。

　　“没，哪有那功夫，都是吃外卖。”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橘黄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边吃边笑着。

　　“你都不知道，我刚出国那会儿，真的快要被白人饭难吃死了。”

　　易栾一边吃一边说着，一想到眉毛都皱了起来。

　　“那么难吃吗？”

　　“你想一下每天汉堡薯条披萨，连续吃六七年。那边不符合我胃口，对我来说致死量的糖，什么都是致死量，热量爆表。而且口味有限。”易栾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漫长的时间。

　　“你也知道，我又不会做饭。那边的中餐也难找到我喜欢的口味。所以就硬着头皮吃呗。”

　　“遭大罪了啊。”江浔心疼道，连带着饭菜都没了滋味。

　　“可不嘛。”说着易栾的眼角也酸涩起来，“吃可多苦了。”

　　“回来也没见你好好吃饭。”江浔又说道。

　　“那不是太忙了嘛，你不也是一样，我们都很忙。”易栾说着，终于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其他菜他都吃了很多，就这个菜他没有动筷子。

　　可真正放入口中的时候，他发现滋味还是不同的，明明他牢牢地记得做菜的顺序以及份量，怎么味道还是不一样呢？而且江浔做的明显更好吃。

　　“下次要是不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我就不做了。”江浔看着盘子里几乎没怎么动的菜，想着易栾是不是不喜欢。

　　易栾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不喜欢。”只是我以为我吃腻了吃够了，可一入口发现才不是那回事。

　　就像他喜欢的江浔，他曾以为他只喜欢的是二十岁的江浔，也想象过江浔这么多年到底如何，可真当江浔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这个人。

　　周遭的人和环境总是变了又变，可他好像一直这样。

　　“下次继续做吧。”

　　和以往一样，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不过厨房的台面早就被江浔收拾干净，而他的厨房还有洗碗机，他只需要把碗放进去就行。

　　等他完成后，江浔也早就擦好了桌子。

　　两人在客厅又坐了一会儿看了电视，正重播着一部以前的电视剧。

　　“你知道这部剧什么时候播的吗？”易栾听到江浔问。

　　“不知道。”易栾朝身侧人看过去，“你知道？”

　　江浔摇摇头，“不知道。这不是问你吗？”

　　“没话找话呢。”

　　“是啊。”

　　江浔走的时候有点晚，两人看了一整集电视剧，但易栾没留他，甚至只是送他出了门，并没有跟着去停车场。

　　他在上海还能找个假期酒店价钱贵不好找住的地方的理由，那回了北京，各有各的住处，本来就该回到原点。

　　点到为止，就正如他们这么多天的关系一般，要说真有什么，那也只能是朋友。但真正的牵扯到谈恋爱，人脑子就会变得不清醒，易栾也在想，自己这又吃又拿的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可偏偏他又享受着江浔对他的好。

　　是的，他清楚。可正因为清楚，也越发感受到他们依旧有着一层隔阂，只是还没捅破。

　　江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又是过了一小时了，雪下的很大，路打滑，完全不敢开太快。

　　开门的时候，陆时序正对着电视打游戏。他们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陆时序和他一样，都是才空下来。陆时序的视线看似完全在游戏上，实则听到门的动静就知道是谁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江浔脱了外套又换了拖鞋，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坐。

　　“开什么玩笑呢，本来就打算回来。”

　　陆时序又拿了旁边的手柄递给江浔，他没碰，“不玩，没心情。”

　　“怎么，当田螺姑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江浔看着电视上的游戏画面，没出声。

　　他能感觉到易栾的不开心，虽说慢慢散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易栾没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因为这段时间忙碌，一直没见面，今天看似还和以前一样，但和在上海又不一样，他也会有一些不安感。

　　一局终于结束，陆时序没点开始，转过头问江浔。

　　“那你们两个就这样？”

　　“不然呢？”易栾又没有那心思，那他做的就是尽力把他照顾好，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

　　“要我说，你就得厚脸皮一些，就那种死皮赖脸地待在那。”陆时序又激动地说道，“只要他还对你有感情，你俩就肯定能成。”

　　江浔心想，他和易栾都睡一张床了，也没见得有啥呢？

　　“我感觉他现在把我当哥哥。”江浔说道。

　　“哎呦喂，我的好哥哥。他把你当哥哥，你也真把自己当哥哥了？”陆时序依旧漫不经心，“那你呢？你是想当他哥哥还是想当他男朋友？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自然是……”江浔突然顿住，他发现他确实好像不是在追人，而是在当哥一样的想要照顾人。虽说追人和照顾人两者并不矛盾，但这个本质不太一样。

　　只是每每想起主动，他就想到了被他搞砸的那次生日，心里满是叹息。

　　怎么人越活还越笨呢？

　　“来根烟。”

　　陆时序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个烟盒出来，抽出一根递给他，还顺道拿了火机。

　　“不是不抽了吗？”

　　“偶尔。”

　　“记得开窗通风，我先去洗澡了。”陆时序关了电视。房间突然又变得安静。

　　弥散的烟雾遮了眼，江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分开的这快一个月，他忙得晕头转向，基本上回家都是半夜，陆时序也一样。若是以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次不一样，尤其从上海回来后，那种感觉更甚。心里惦念的更重，尤其是一想到易栾就在那么近的地方，他一边觉得欣喜一边又觉得难过。

　　*

　　江浔又开始了之前的作息，每天下班来接易栾，只是每天任务多了一项，提前询问易栾吃什么，接着带着采购的食物冲进易栾家，给他做一顿饭。

　　每天都是如此，如果留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留住他的胃，易栾想，江浔又一次成功了。

　　因为最近每天晚上准时江浔的菜，导致易栾的肉真长了一些。

　　连带着赵姐和小周都调侃他，终于长了点肉。

　　易栾照着镜子，转过头看向驾驶位的江浔：“我真胖了？”

　　江浔笑着看了一眼：“还是很瘦。”

　　“今晚别做了，再这么吃我得胖死，我得减肥了。”易栾垂下眼，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

　　江浔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胖过？”

　　“在国外高热量食品你都没胖，现在怎么可能胖，还天天吃那么少。”

　　易栾依旧耷拉个脑袋：“不一样啊，我过二十五了。我要是胖起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

　　“……”江浔一时也无语了，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那我还奔三了，不得七十了？”

　　“也可能是八十……”易栾小声道。

　　“行，那喊句爷爷来听听。”

　　易栾疑惑：“为什么要喊爷爷？”

　　“你不是说我八十了吗？”

　　“我就不喊你爷爷了，等下我扶您下车吧。”易栾唇角一弯，终于又笑了起来。

　　虽说在路上的时候易栾说不让江浔做饭了，实则真到家的时候，又赶紧催着他去厨房干活。

　　江浔表面大叹口气，实则动作比谁都快，心里倒是美着呢。

　　只是他也注意到易栾脸上长了些脸颊肉，虽说很可爱，他也不想让他觉得太烦恼。也开始稍微减了菜量和饭量。

　　两人每天的安排基本都差不多，无论下班早晚，江浔都来接他，随即两人一起吃饭，通常都是江浔做，易栾把碗放洗碗机里，分工明确。接着两人看会儿电视，江浔离开。

　　只是难免又要忙了起来，因为快过年了。

　　江浔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但离过年越来越近，他今年的安排是打算多休几天年假，他之前的假期攒了很多，然后算上法定连续休息大半个月。陆时序这月都已经回家了，不怎么在出租屋住了。

　　他也在思考，他是和往年一样回浔城和大家一起过年，还是把韦双双接过来一起过。

　　主要是易栾。

　　易栾没说，但他得知道。

　　终于在这一顿饭吃完后，江浔还是问了出来：“易栾，快过年了。”

　　易栾在他旁边坐着，电视里的小品看得人乐乐的，他的笑都没怎么停过，注意力全放在上面，“嗯，怎么了？”

　　江浔往易栾身边靠得更近了一些，胳膊搭在他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你今年过年什么安排？”

　　“过年？”易栾终于回了点神，来思考问题，想了想回答道，“没想过耶。”

　　“你要回国外和父母一起过吗？”

　　易栾终于转过头看向他：“江浔，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故事的后续？”

　　“嗯？”江浔没懂他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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