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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
六月初三,镇国大将军顾翰膺连同顾缙和五皇子景梓宸,携三千精兵回京授封领赏。
顾妤其实从其他渠道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比如说盛元帝有意封他的父亲为国公,武安侯府必定再上一层楼。
等到他们从永定门入城时,全城百姓欢呼雀跃,簇拥着他们穿过长安街,向正阳门驭马而行。
顾妤寻了个能看到此等盛景的高楼,临窗眺望。
初夏时节温热的风徐徐而过,朝阳初升之时,那人打马游街而过。
浅淡的天光照在他身上,他的面庞俊朗刚毅,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少年将军,恍若天神一般。
还是打了胜仗,还是百姓欢呼,众人景仰。
正阳门处,天子亲临,御马游街,皇恩加身,幸甚至哉!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街边驻足,抬头仰望。
她冷静地、带着点利益权衡地俯视着她的父兄,心思沉静,周边吵闹的喧嚣声未曾入耳。
他们身边那位身穿便衣,身材略有些发福的男子应该就是五皇子,顾妤站得高又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这人的面皮比旁人白得多。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和秋菊说要回家等父兄归来,便坐着马车先回了府。
到了午时,她的便宜父亲和兄长都回来了。
“阿妤!”
顾翰膺身材魁梧,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在门口等着他们的顾妤。
“父亲......”
顾妤也喊他,眼中含泪,“兄长,你们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阿妤怎么又瘦了。”
顾翰膺见到了自己数年未见的女儿,怎么能不神伤,他这辈子唯一愧疚的就是他的妻女,只能在盛京等着他归来。
顾妤刚出生的时候很瘦,很小,不过他的两个巴掌大,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日都要喝药。
等到了六岁的时候,她的母亲走了,他担心两个孩子没人照顾,想要娶个续弦,顾妤摇着头说不要新的娘亲,她只有一个娘亲,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武安侯府也就一直没有新的女主人。
他的母亲拉扯着他的一对儿女长大。
顾缙十五岁就跟他上了战场,但是顾妤却只能一直留在盛京城中,她是他留给皇帝的质子。
她十岁就跟着祖母相依为命,没有娘亲,连父兄也常年不在家中。
他亏欠她呀,亏欠得太多,太多了。
他见顾妤抽泣不止,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背,叹着气,“先吃饭吧,阿妤,等我和阿缙许久了吧。”
三人一块吃了午饭。
顾翰膺是在正阳门领了封赏回来的,盛元帝赏了他土地,钱财,珠宝,又升了他的爵位,十日后皇宫中还要办一场宫宴。
盛京城也会有三日的流水席,大胜北狄,真的是朝野同贺,百姓同庆。
盛元帝已经将对他的恩宠给到了极致,但是他却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他的一双儿女因为他不在城中,又没有主母的缘故,都没有成家。
盛元帝给他的封地在北边,意思也很明确,他要回北方戍为守边,震慑北狄残部,而他的儿子不出意外是要留在盛京的。
上一回回京几月就接管了京都三大营,这一回怕是也大差不差,顾缙留在盛京也好,娶个世家贵女安安稳稳的就好了。
但是他的阿妤......她的婚事......
他原先同意与沈家结亲,就是因为沈家干干净净,与孙党和阉党都没有什么牵扯,但是没想到,不过几月沈家就彻底消失在盛京,名声更是差的离谱。
大概是要遗臭万年了。
沈长清倒是还活着,但是他怎么会让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更何况现在他被迫陷入了五皇子和太子的争斗中,阿妤的婚事就更难办了,因为五皇子还没有婚配,太子也还有侧妃的位置。
太难了......
“阿妤在盛京城中可有心仪之人?”
顾翰膺到底还是觉得愧疚,想要弥补顾妤。
要不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大可以给顾妤指一个他手下的副将,带着她一块回北方。
顾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父亲,女儿心悦许裘。”
“不行。”顾缙皱着眉头,不等顾翰膺出口拒绝,先一步拒绝,“阿妤,我同你说过的,他不是好人,我不知道这几月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有他不可以。”
“许裘,是许山海的那个义子吧,我听闻过他的名字。”
顾翰膺久不在京中,但也有获取情报的渠道,“他今年还拿了个状元吧,是个读书的料子,但是家世太差了,还有在东厂做事的名声也不好。”
“阿妤,你同我说说,你怎么认识他的,又为什么喜欢他?”
顾妤编了个许裘几次英雄救美的故事,顾翰膺听闻沉默了半晌。
他看了眼顾缙,让顾妤先回房中休息,“阿妤要午睡了吧,不用陪着我俩,我和你兄长商议商议,这人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等顾妤走了,他才对顾缙说道,“这人三番五次有意接近,动机不纯,得查一查许山海想要干什么?”
“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顾翰膺在接到五皇子要来军中历练的消息,其实并未像其他人那般多想。
因为藩王不能有军权,现在大盛朝可是有太子的。
大盛历来的规矩不可轻易废储,除非太子做出了谋反的大罪过,要不然就是铁打的下一任皇上。
所以他也只是将五皇子当个吉祥物一般供起来,不敢让他真上前锋杀敌,也没有让他参与战术的讨论。
而这位总是笑眯眯的五皇子也不质噱,只是在军中悠闲度日,对军国大事绝不多插手,就像只是来历练学习一般。
等到了最后大捷之时,几位将领抢起了功,抢来抢去他们一商议,决定让给五皇子。
顾翰膺这才察觉到不对,好似他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就到了五皇子阵营,要和太子敌对一般,但是他哪敢有这个心思。
他身上的功勋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去争个从龙之功,把他的一双儿女祸害得凄凄惨惨的,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平安喜乐就好。
突然冒出来的许裘,他是想都没想到的。许山海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是也是皇上的意思?
他越想头越疼,索性不想,让他的儿子好好查去。
若是许裘这人是真心对顾妤的,他倒是可以考虑,怕就怕这人心思不纯啊,他不敢拿自己的女儿去冒险。
顾缙回到院子时已是暮色四合,她坐在夕阳残照里,安安静静的,脱离了世俗红尘,像是个精致的玉娃娃。
“兄长......”她喊他,温柔的、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
顾缙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有事求他,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他最看重的还是他的妹妹。
她是不同,他们身上有着难以切割的血缘,她是他一同长大的胞妹。
所以他拿她没办法的,他总是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我想见一见五皇子。”
石破天惊。
顾缙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某一根弦断掉了,战场上一往无利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
“我说我想见一见五皇子。”
“为什么?”
他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神魂。
“那个赌约,上次我同你打赌,我赢了你的那个赌约,兄长你还没有兑现。”
顾妤淡淡地回道,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好像她说出的话是个很寻常的事般。
“好,我可以帮你,但你得跟我说为什么。”
顾缙答应了下来,他决定这两人见面他一定得在边上守着。
顾妤想了想,将她想撮合东方弘耀和裕宁公主的事说了出来,“东方大人几次三番帮了我,我见他对公主有意,便想着帮一帮。”
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扯了扯他的衣摆,“兄长,成人之美是好事,你是没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怎么确定荣贵妃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我不确定。”顾妤摇头,“但是查一查又何妨,而且裕宁公主事五皇子的妹妹,他肯定愿意帮忙的。”
而且还有顾家这一层在,五皇子肯定愿意帮忙。
“而且我也只想要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并未想要插手宫中的事,也不会大张旗鼓......”
顾妤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兄长......你就帮帮我吧,若是查不出什么也无人知晓,如果真能查出什么,裕宁公主定然也会感谢我们。”
“到时候让东方弘耀去做这个好人,裕宁公主一感动,说不定便是天作之合。”
顾缙思来想去,这是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性,而且五皇子确实好说话脾性也好,只是让他帮个忙且不要声张出去,也不算什么。
“好,我替你约他,不过我得在你身边,你才能和他搭话。”
“自然自然。”
顾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欢欣雀跃地走出了小院,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能被忘记的事怎么可能算重要,她晃晃脑袋安静地等着和五皇子的会面。
她原本就想见一见这人了,这倒是个好机会。
第二日辰时,五皇子景梓宸登门拜访顾缙。
他一直觉得顾家这对父兄,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顾缙递了信想要邀他上门一聚,他惊得手中的玉佛都落了地,磕掉了一角,可心疼坏他了。
他体格算是高大,在军中待了一段时间,身上松松垮垮的肉紧实了不少。
不过与正常体格的男子比起来,他还是略显圆润。
他的面庞偏圆,浓眉大眼,耳朵也大,皮肤略白,总是笑眯眯的像是弥勒佛似的,任谁见到他都会夸一句是有福气的长相。
他跨步迈入前厅,正见到正襟危坐的顾缙和一位温柔恬静的闺阁小姐。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衣裳简单发饰更是简单,但是通体的皮肤像是玉做成,莹润有光泽的白。
眉眼温温柔柔的,小鼻子小嘴,眉心那点红痣,衬得她像观音一般,脱离红尘俗世,不食人间烟火。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第一次见这种带点神性的小姐,像是神魂找到了归所,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他老早听闻顾缙有个病罐子妹妹,还叹息着身体不好不容易生孩子,母妃肯定不会考虑让她做正妃,他就失去了拉拢顾家的一个机会。
但是此刻的他想的是,他想要将她娶回去当做神仙供起来,每日见见她,保管自己身体康健。
顾缙不会是想要将他的妹妹介绍给他吧?
咳咳,他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也不是不行,是该先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
两人向五皇子行了礼,见他还是呆愣在原地,顾缙出声喊他,“五皇子殿下。”
“啊?”景梓宸回过神来,“这是阿妤妹妹吧,闻言不如见面啊,真是如珠如宝一样的妹妹......”
“阿缙你怎么不说清楚是让我见你妹妹,我好准备些礼物,现在空手来,多不好意思啊。”
顾妤捂着唇浅笑,“殿下可真会夸人。”
顾缙面沉如铁,察觉到了五皇子的心思,“殿下,臣和臣的妹妹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笑眯眯的面庞瞅着眼前的人,顾妤亲自上前给他斟了茶水。
“是这样的......”她简略讲了讲自己想要知晓荣贵妃之死的缘由。
“明玉的母妃啊......”
他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啜了一口茶水,慢慢道来,“荣贵妃当年的死并非秘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事,阿妤妹妹想错了。”
“那时我是六岁的年纪,明玉才三岁,她小小的一只,雪白的一团,玉雪可爱得紧,荣贵妃脾性也好,我常去她宫里看明玉。”
“她是因为生了明玉以后身体变差,一日一日弱下去的,到了后面药石无医,不得不走的。她的身体一直有太医院的张太医请脉,不是中毒,也不是其他什么缘故,就是命数......”
“至于为什么这事变得隐秘,是因为父皇爱重荣贵妃,她死后,他将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部赐死陪葬,荣贵妃身边的人其实没做错什么,父皇这样平白无故赐死这么多人传出去不好听吧,所以才隐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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