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织梦

　　光阴似箭，狐九入宗已三月有余。

　　外门弟子册上，他名字旁标着一行小字——“凌无咎亲收”，笔锋冷峻，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剑，光凭剑鞘便足以让众人侧目。

　　“缺月印”的传言更给他镀上一层薄金：先碎道心，再立道心。

　　于是各峰师兄师姐看他时，总带着对“未来传说”的提前示好——丹药多塞一瓶，剑诀多讲一句，连膳堂大娘都会给他留最后一份糖酥。

　　狐九却半点没被捧得轻飘。

　　清晨，他踮脚把脑袋探进天璇峰的云雾里，笑得像一轮新鲜太阳：

　　“师尊——早呀！”

　　声音清亮，惊起几只白鹤。

　　凌无咎立在崖边，白衣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闻声只微微侧眸。

　　他没应，也没斥责这声僭越的“师尊”，只抬手掷出三本旧册、一瓶丹药——册子边角卷翘，丹药瓶口封蜡斑驳，像是从某个尘封的箱底随手捞出来的。

　　“回去看。”

　　三个字，冷而短，却算是给了名分。

　　此后，天璇峰的晨雾里仍每天晃着一条火红狐尾。

　　狐九把功课拆成两段：白日在外门与同窗练剑、抄经；傍晚御风上山，把当日新悟的剑招在峰顶雪地里划一遍，再踮脚张望——崖边空荡，只余鹤影。

　　他失落，却也不恼，把雪地上踩乱的脚印抚平，冲虚空作个揖：

　　“师尊辛苦，弟子告退。”

　　声音散在风里，像对小声说的情话。

　　凌无咎其实就在十丈外的松枝后。

　　水镜浮在指尖，镜里映着少年盘膝坐在雪地里，皱着鼻尖与一道剑意较劲——剑气总歪，狐耳被削下一撮绒毛，他心疼地吹了吹，又傻笑起来。

　　凌无咎的眉心不自觉松开一分。

　　镜光收拢，他转身隐入峰顶云海，像把一缕自己也说不清的温热带走。

　　转眼朔日将至。

　　天璇峰轮值教导，掌门把“凌无咎”三字写进玉简，笑眯眯地封了口：

　　“无咎，峰里峰外，可都看着。再躲，你的小徒弟就要被别峰抢去做丹童了。”

　　朔日·晨

　　天璇峰顶，云霞初绽，千年古钟撞了九响。

　　今日轮值授课——

　　凌霄剑宗有一条铁律：凡峰主级，每年须当众开讲一次，无论本峰弟子或外宗来客，皆可旁听。

　　凌无咎向来只讲“剑意与杀伐”，一堂课下来，石坪上常横七竖八躺满被剑压震晕的弟子。

　　因而，钟声才起，各峰弟子已蜂拥而至，占地、垫蒲团、备丹药，生怕晚一步只能躺在台阶上听课。

　　石坪·讲台

　　凌无咎一袭月白法袍，袖口“止”字暗银流动，负手立于崖边，背后悬着三尺青锋“静观”。

　　他惯例先抬眸一扫，神识掠过人群，清点人数，却在掠过最前排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狐九抱着蒲团，早早占了正中的位置，正仰头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眼尾薄红被朝霞映得发亮。

　　少年身边还贴心地留了个空位，插着一面手写小木牌：

　　【师尊专属·弟子占座】

　　字迹歪歪扭扭，却用金粉描边，闪到刺眼。

　　凌无咎：“……”

　　众目睽睽，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抬指一点。

　　轰——

　　一道剑意化作光幕，将讲台与学生席隔开，

　　连同那块小木牌，也被削成两半，啪嗒掉地。

　　狐九心疼地捡起半截，拍拍灰，小声嘟囔：

　　“师尊真是浪费，金粉很贵的。”

　　授课开始

　　凌无咎嗓音清冷，不讲心法，不讲剑招，开口便是：

　　“剑者，先学杀人，再学救人。”

　　话音落，剑压横扫，石坪温度骤降。

　　前排弟子瞬间被压趴一片，后排也东倒西歪。

　　狐九早有准备，水镜幻阵悄悄铺开，把大部分剑压折射到旁边空地；

　　自己则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讲台，活像听夫子讲故事的稚童。

　　凌无咎余光扫过，眉心微跳。

　　——这幻阵，折射得也太明目张胆。

　　偏偏少年还装出一脸吃力，时不时拿笔在小本子上记重点：

　　“先杀人，再救人√”

　　“师尊好看√”

　　“……”

　　凌无咎太阳穴突突直跳，指节一紧，剑压陡然加重三成！

　　嘭——

　　水镜炸裂，狐九终于后知后觉地跟着趴下，鼻尖磕在石面，红了。

　　他抬手揉了揉，委屈巴巴望向讲台。

　　凌无咎淡淡收回视线，心里却莫名烦躁：

　　……是不是下手重了？

　　一堂课，两个时辰。

　　结束时，石坪上能自己站起来的不足三成。

　　狐九摇摇晃晃爬起，第一时间掏出一枚小玉瓶，里面是他连夜炼的“润目丹”，专解剑压眩晕。

　　他先递给旁边被压懵的姜清夜，又捧着另一瓶，踮脚往讲台跑。

　　“师尊——讲课辛苦，润润喉！”

　　剑幕未撤，狐九被挡在外围，踮脚也够不着。

　　凌无咎本欲拂袖离去，余光瞥见少年踮得发丝凌乱，终是抬手一招。

　　玉瓶穿过剑幕，落进他掌心。

　　狐九眼睛一亮，挤着一张小脸，双手做出“拜托拜托”的姿势，得寸进尺：

　　“师尊，弟子愚钝，学不好剑术。
　　师尊那么厉害，能不能私下给弟子补补课呀？一次就行！”

　　凌无咎垂眸，指腹摩挲着尚带少年体温的玉瓶，声音极轻：

　　“……课业繁忙，无暇。”

　　说罢，御剑而起，月白身影没入云霭。

　　狐九站在原地，笑意垮下来，眼尾薄红似被风吹得发暗。

　　系统小声：【进度 42%→43%，别泄气，他起码收了丹药。】

　　云深处

　　凌无咎隐去身形，水镜浮现——

　　石坪上，少年正弯腰扶起一个又一个被压晕的同门，嘴甜地送丹药，耐心拍背。

　　忙完一圈，才独自走到崖边，抱膝坐下，小声给自己打气：

　　“下一次，再下一次……
　　总能逮到师尊的。”

　　凌无咎沉默良久，指尖微动。

　　一缕剑意悄然飘出，化作拇指高的月白小剑，落在少年脚边，轻轻戳了戳他鞋尖。

　　狐九一愣，低头。

　　小剑晃了晃，剑尖指向天璇峰后山——

　　那里，有条鲜为人知的近路，可直达凌无咎洞府外的松崖。

　　狐九倏地弯眸，拾剑起身，冲虚空挥了挥：

　　“谢谢师尊！”

　　远处，凌无咎收回水镜，耳尖微热，嗓音低不可闻：

　　“……吵人得很。”

　　－－－－－－－－－

　　那日清晨，狐九抱着木剑站在崖上，远远望见一道雪色剑光自云端垂落。

　　凌无咎踏剑而下，衣袂猎猎，像一瓣雪刃划开天光。

　　少年眼睛倏地亮起，耳尖抖了抖，声音压得低而软：

　　“师尊……终于肯见我啦？”

　　凌无咎扫过他怀里那柄被磕出三处缺口的木剑，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很快抹平。

　　“拔剑。”

　　只两字，冷冽如霜。

　　狐九深吸一口气，双手举剑过顶，剑尖却因紧张而轻颤。

　　凌无咎垂眸，看见少年被冻红的指节，和眼底那簇不肯熄的火。

　　他忽然伸手，覆在对方手背，将剑锋调转一寸。

　　“握稳。”

　　掌心温度隔着一层肌肤透过来，像雪里悄悄燃起的一星炭火。

　　狐九眨了眨眼，耳尖更红，却笑得比晨光还亮：

　　“是，师尊。”

　　【彩蛋·掌门小本本新增】

　　“朔日授课，凌无咎收下小狐狸润目丹×1，未拒绝‘补课’请求×1，暗送指路小剑×1。”

　　“四舍五入，等于约会。”

　　“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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