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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怀素……我……可不可以……死在你的手里。”
“一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回到他每日打坐、用以逃避现实的先祖闭关之地。”
“然而，就在他踏入那方寂静空间的刹那——”
晏书的声音骤然绷紧，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赫然发现，那柄他日日相对、封印着怀素师兄的古剑……竟断成了两截！”
“就那么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断口处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灵性都已随着剑身的断裂而消散！”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惊雷劈中，彻底炸开了！”
“但预想中的无边恐惧并未将他吞没。”
“在最初的震惊与空白之后，晏书竟发现，自己心中翻涌而起的，并非是对怀素师兄破封后前来复仇的恐惧，而是一种……压抑了百年、早已深入骨髓的……思念。”
“这思念如此汹涌，以至于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他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众叛亲离，无人可依，无家可归，将一切都搞成了一团无法收拾的浆糊。而他，只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日复一日地躲在这先祖坐化的幽谷里，对着一柄冰冷的剑，诉说着无人回应的忏悔。”
“他多么想……扑到那人怀里，抛开所有算计、伪装与不堪，只是像个迷途知返的孩童般，对他说：”
“师兄……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你……惩罚我吧。”
“怀素师兄是如何突破那重重封印的，他无从得知。但他知道，以怀素的性情和对青云门的责任，一旦脱困，必定会重返青梧山，查清一切。”
“而他，要给他一个光明正大、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理由，等他前来。”
“于是，他发布了广邀三界修士的青梧山论道会告示。”
“所幸……”晏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又夹杂着无尽的酸楚，
“我等到了那个人。”
*****
“师弟。”
晏书正陷入那漫长而痛苦的回忆中，一时无法抽身，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他眼神迷茫地清明了一瞬，心中凄然想道：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竟然出现了幻听，是师兄……来接我了吗？
“师弟。”
又是一声！
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如同惊雷在他耳畔炸响！晏书蓦然惊醒，浑浊的双眼猛地聚焦——只见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了他面前。
咚！咚！咚！
他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师……师兄！！怀素师兄！！”他失声喊道，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扭曲变调，“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巨大的惊喜与愧疚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想朝那人扑过去，如同溺水之人渴望抓住浮木。然而，脚步刚迈出一半，他猛地瞥见自己水中倒影般枯槁丑陋的容貌，一股深入骨髓的自惭形秽让他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慌忙用枯瘦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不敢让对方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
“师兄……你……你都……听到了！”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我……我……”
百年的压抑、悔恨与自我折磨，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决堤。
“对不起……师兄……我做了……太多错事了……”
泪水从他指缝中汹涌而出，“我行差踏错的每一步……好像都是我的本意……可又好像……每一步都不是我的本意……”
他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归途却不敢回家的孩子，泣不成声：
“我只是……不想死……”
“但我现在……比死……还要难受千百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是不住地道歉，声音破碎，仿佛要将百年的罪孽都呕出来。
晏怀素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蜷缩在地上、因极度自我厌恶而不敢露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缓步上前。
“晏书，”怀素的声音清冷，却并非全无温度，它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最核心的伤口，“你对不起的人很多……青云门，滟澜山，那五万亡魂……但你最对不起的，是那位在山下等了你百年、至今仍不知真相的——你的母亲。”
这句话，比任何斥责和刀剑都更锋利，精准地刺穿了晏书最后的心防。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泣不成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过了许久，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几乎是匍匐着，爬到了晏怀素的脚边，颤抖的手死死抓住那一片洁白的衣袍，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兄……”
他仰起头，泪水混着尘土，在那张苍老的脸上纵横交错，眼中是近乎哀求的绝望与决绝，“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晏怀素低头看着他，目光复杂如深渊，沉默片刻，终是开口：
“你说。”
晏书深吸一口气，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清晰而坚定地吐出那个他思索了百年的归宿：
“怀素……我……可不可以……死在你的手里。”
*****
轰——！！！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请求余音未落之际，天枢殿靠北面的那堵坚实墙壁，竟被人用蛮力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碎石烟尘弥漫中，一道灰头土脸、蓝色道袍多处破损、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的身影，如同疯虎般冲了进来！
来人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周身气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波动，他目光扫过室内——端坐的晏书，沉默的褚珩与禺疆，以及刚刚经历完情绪冲击的晏怀素——随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悲愤到极致的怒吼，声音震得梁柱都仿佛在颤抖：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样的人间？！”
“你们……到底他妈的……都是一群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石破天惊的质问，让现场所有人都瞬间惊呆了！
褚珩：“……”
禺疆：“……”
就连沉浸在悲痛与重逢复杂心绪中的晏怀素，也猛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失声叫道：
“三钱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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