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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毁灭的废墟
C坐来了床边。
陈斯绒靠在床头,接过C给她拿来的冰袋。径直贴在微微发肿的眼皮上,陈斯绒被冰到浑身瑟缩了一下。
陈斯绒抿抿嘴唇。
她知道,C已经原谅她了。
“您和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和您说话。”她试图叫这沉默气氛缓和些,“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关心您是谁。哦对了,我的眼罩能麻烦递给我一下吗?我害怕我会忘记要一直闭着眼睛。”
陈斯绒说完,等了一会,C并没有回复她。
“嗯?”她发出疑问。
C从一旁递来了她的眼罩。
陈斯绒认真地戴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下放心了。”
温黄的灯光下,陈斯绒乖巧得像是一只猫咪。
她戴着C给的眼罩,紧紧地抱着他准备的毛毯。
“您还生Grace的气吗?”
“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我不会再生气。”
陈斯绒嘴角克制地笑起来,把C的手拿来脸边,温柔地蹭蹭,又亲亲。
而后,她问:“我能抱抱您吗?”
C没有说话,就是没有拒绝。
陈斯绒重新靠近C的身体,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陈斯绒缓慢地伸出手,摸摸了他的发丝,摸摸他的额头,而后顺着鼻梁,落在他的嘴唇。
陈斯绒的动作很轻、近乎摩礼。最后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C也抬手抱住了她。
陈斯绒无声笑了起来。
哭闹、争吵,通通都已经过去。
陈斯绒当下心思清明、冷静,确定自己想要说的每一句话。
“您是因为关心Grace才生气的,”陈斯绒对着C的耳畔轻声道,“Grace知道错了,不会再犯那样的错了。”
她言语笃定,不再胡搅蛮缠。察觉C的手臂在她身后收紧了。
陈斯绒鼻头微微发酸,又缓声说道:
“但是无论如何,Grace还是想让您知道,Grace需要您的时候,您会在Grace身边。但是当您需要Grace的时候,Grace也一定会在您的身边。”
黑暗之中,陈斯绒的心跳变成唯一的光亮。
她缓慢地挪动身体,叫自己的鼻尖对着C的鼻尖。
炽热的呼吸在咫尺之间无处遁形,陈斯绒想,未必一定要总是等待。等待另一个人的亲吻,等待另一个人的主动。像过去那个胆小的陈斯绒。
可就在陈斯绒鼓起勇气准备主动亲吻之前,
——却被C率先撬开了唇舌。
Caesar当然知道,他今天是刻意避开亲吻陈斯绒的嘴唇。那里有陈斯绒寄托的神圣意味,他不愿意在今天触及。
但是当下,所有的愤怒与不解,都被陈斯绒的赤忱而强烈的爱意通通化解。
他此刻主动亲吻她的嘴唇,期盼符合她希冀的所有神圣意义。
-
你知道,你的所有敏感心思、曲折心路都会被一个人清楚地洞悉。
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把所有的话挂在嘴上。但他愤怒于你的“牺牲”,其实是一种心疼。
陈斯绒都懂,陈斯绒都能感受出来。
情绪敏感对陈斯绒来说是一种上天的馈赠。她当然因此流过太多的眼泪,听见伤感的歌曲、看到分别的场面,甚至有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也会因无端的伤感而热泪盈眶。
但是,她也获得无可比拟的细腻心思,所有的爱陈斯绒都能深刻地体会。他的宽容、他的耐心、他的精心准备,和他无与伦比的怜爱。
当然,也包括他的愤怒。
爱与痛时常难分难解,有时候爱带来痛,有时候,痛生出爱。
陈斯绒不敢触碰“爱”这个字,她使用“怜爱”。
她从C的愤怒之中品尝出真实的怜爱,她确信,自己的感受不会出错。
而C当然也从她的哭泣之中涌生出不舍。
要不然,此时此刻,她为什么身处云端。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却在和她的争吵之后,依旧主动亲吻她。
陈斯绒想,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为她微微地陷落了。
思绪从飘扬的云端缓慢地落下来,C松开了她。一切重回平静,没有惶然,没有争吵。
“今天还有什么想做的吗?”Caesar问道。
陈斯绒听见午夜的钟声。
“我在浴室看见了浴缸。”她轻声说道。
Caesar于是把陈斯绒从床上抱了起来。穿过卧室,带着陈斯绒进入了浴室。
“站在这里等一下。”
Caesar将陈斯绒小心地放在一方地毯上,而后陈斯绒听见淙淙的水声。
他现在已不忌讳和她说话。
陈斯绒的心里中泛出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她喜欢这样和C直接的交流,而不是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他愿意和她说话,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有同她解除禁忌的趋势。
但是另一方面,陈斯绒也感到莫名的恐慌。因她并不知道,这颗令她欣喜若狂的糖果,在揭开包装之后,到底会是什么。
而这种预感的存在并非没有道理,因陈斯绒觉得C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痛恨自己的这种认知,她不想在C自己承认之前,去联想到任何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陈斯绒也无法否认,她真的对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联想到任何有着这种声音的中国人,因此陈斯绒及时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绪,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温热的蒸汽渐渐地填充到了浴室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进入装满水的浴缸,陈斯绒便如同一条游鱼,紧紧地贴去了C的胸膛。
陈斯绒的长发吸饱柔软的水分,而后将她紧紧包裹。
黑色的、卷曲的,如同有生命一般的长发,湿漉漉地蔓延到C的手臂与胸膛,像是陈斯绒没有说出口的誓言,她想要和他永远地在一起。
她想要和他永远地在一起。
她想要和他永远地在一起。
陈斯绒在沉湎于这种想法的数秒后,于眼罩后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心跳大到像是有人在耳边“咚咚”擂鼓,陈斯绒在无声中急促地呼吸。
“永远。”
她想到不应该想的词。
Sara说,找不到合适的人有时是一种幸运。
因为对方要的未必是天长地久的爱情。
人天生容易对帮助、呵护、保护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情绪真的都是理智的吗?
吊桥效应里,将因紧张害怕而产生的心跳加速误认为是对另一方的心动,更不用说蒙着眼的陈斯绒。
她的心脏加速跳动过多少回,哪一些是因为紧张、害怕,又有哪一些是因为对C的心动?
陈斯绒已经分不清了。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好喜欢您”,“好喜欢和您待在一起”。但是当她的脑海里强烈翻涌出“永远”两个字时,陈斯绒感到了恐惧。
她无法自控地微微下沉,以祈求将自己更多地沉没在池水之中。
C的手掌一直抱在陈斯绒的后背没有乱动,陈斯绒也再没有更多的动作。
这个夜晚显得格外的克制、平静。
偶有被撩动的水声,也会在片刻之后重回沉默。
C已愿意开口说话,陈斯绒却紧紧关闭了话匣。
小心、惶恐、慌张、迷乱,陈斯绒如同坠入没有边际的大海。
她趴在C的胸口。
呼吸着他的呼吸,心跳着他的心跳。
陈斯绒知道,真挚的、长久的情感,必将由两颗完全坦诚的心脏一齐跳动。
然而,当C的“外衣”与她的“外衣”一同逐渐剥落时,陈斯绒的心脏这一刻迸发出巨大的痛感。
不是所有的爆炸都会诞生出新的宇宙。
也不是所有的涅槃都会重生出美丽的凤凰。
她知道,更多时候真相带来的,是毁灭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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