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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黎彦胸口起伏着,似乎在竭力按压情绪,他沉默片刻,柔声说道,“她牵扯的面向众多,且已婚。碧树里的服务人员联系的是她的秘书,她的秘书打给了我。我私心并不愿意她见到你。”
杨枝冷哼一声,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说,“你做的却是把我推出去保护她的事。”
黎彦低下头,有眼泪涌出眼眶,静静的流淌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掠过下巴上微微冒出的黑色胡茬。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
“那你还爱我吗?”
“我不知道,反正都不重要了。”杨枝说,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在这个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夜晚,两人相顾无言,不知道再如何谈下去。
灯光下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错在一起,却又各自孤独。
黎彦的眉头紧锁,眼眶微红,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他每一次试图开口,嘴唇都会轻轻颤抖,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手掌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来自两人间沉默的重量远超过了他□□上的痛楚。
杨枝则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面色灰败,如同雕塑一样枯坐着,双唇紧闭。
房间内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两人的心门上,无声的提醒他们,某些东西如同时间一般,去而不返。
在这片足以淹没一切的沉默海洋中,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沉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沦为徒劳。
两人虽同处一室,距离不过几步,实际却山海相隔。他们曾经紧密相连的心,如今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无法触及,无法言说,只能任由沉默和悲伤将他们彻底淹没。
最终,杨枝同意等到找到合适的住处之后再搬走,在此之前黎彦会先住到工作室去。
房屋租赁中介很快按杨枝的需求找到了合适的房源,杨枝签了租房合同交完中介费当天就找来了搬家公司。杨枝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东西感觉上并不太多,但是实际装起来,也装满了十来个整理箱,另外一些则叫了垃圾回收的师傅上门回收走或者直接送去了垃圾站。
东西收拾完毕后,杨枝跟着最后一个箱子走出公寓,换了鞋子,将自己的室内拖鞋放入鞋架时,猛然想起什么,又把拖鞋从鞋架上取下来,拎在手里,按了电梯,逃跑似的进入电梯,随着电梯的数字下降,她始终不敢抬头,不敢让身边搬家公司的服务人员看到她已然滑落的眼泪,和她形同丧家犬一样的沮丧面庞。
新住所在距离九华事务所三站地铁的一个老旧小区。
按计划,她下周一就要返回九华上班了,她得赶在去九华上班前收拾好自己的住所,同时还要上网联系申请学校。
搬家公司的师傅们手脚麻利的把杨枝大小不一的行李纸箱放到新住所的客厅中,随后和杨枝结清费用就踩着尘土飞扬的老旧楼道哐哐哐下楼去了。
杨枝从卫生间拿了湿抹布,并把拖把泡进水桶,倒上消毒水,带上口罩,开始打扫卫生。新住所是简装修的一居室,小区虽然老旧,杨枝租住的这个一居室装修却是杨枝一贯喜欢的风格,简约且明亮。
卫生在杨枝搬进来前房产中介那边安排打扫过,所以并没有太多灰尘。杨枝简单收拾后,开始拆分装有各种物品的纸箱。纸箱数量较多,她只拆开了装有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应季衣物的那几箱,其他的则移了位置,堆放到客厅的角落。
杨枝拆开之前网购的床单被罩四件套,丢进洗衣机里。又把应季衣物挂到衣柜,倒了一杯水喝掉,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资料。
当她大致理出来思路,并把下一阶段要做的准备编辑到待办事项表里面时,夜色已经深了。
她起身,拉开窗帘,在窗子前伫立良久。
之后,她换上运动服,拿了手机,下楼去。
夜风温柔,A市的春天和夏天之间几乎没有过渡,外地人第一次来这里往往会抱怨一番,在A市可能今天还穿着羊绒大衣,明天气温就一下子升起来,要穿短袖T恤。对于像杨枝这样在A市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夜风的温度是判断季节的重要因素之一,夜风中带着凛冽,那必然是入不了夏的,而像今晚这样的夜风,温柔且和煦,则代表着A市正式进入夏天了。
杨枝带上耳机,在小区跑了一圈后,又跑出小区,绕着小区周边跑了两圈,配速不高,偶尔也会驻足停下,在心里记下药店、超市、便利店的位置和大致营业时间。在这种太过日常的时刻,她往往不会想起黎彦。
在和黎彦住在一起的,过往的十多年里,细算起来,两人拥有的日常时刻很少,像普通同居情侣常会做的,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影、一起吃夜市,她和黎彦一起做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些日常时刻,大多数是杨枝自己来完成,她在这些日常生活的时刻里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杨枝买了点水果,回了住处。
刚走近住所那栋,就看到楼下鳞次栉比停满车的停车位间隙中插入了一辆眼熟的车,她用余光看了车牌,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不停下,径直从车旁走过,进了楼道。
一楼楼道里她离开时还在频闪的楼道灯已然坏掉,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上爬楼梯。这栋楼层高6层,她住在第4层,没有电梯。
杨枝走到二楼时,楼道灯亮起,她关了手电筒,继续往上走。
已经将近午夜,楼道里空无一人,她默默爬着楼,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她知道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是谁,即便她在楼梯折转时并未看到那道身影,但是却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一直在他的目光笼罩里,他身上的气味也若有若无的提醒着杨枝,他在。
杨枝拿钥匙开了房门,进了房间,之后又锁上门,钥匙丢进鞋柜上的置物盘。把水果放到厨房料理台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去阳台把已经晒干的床单、被罩、枕套取下来,换上新的床笠和床单,薄被上套上被套,枕头上套上枕套。把床单拉平整,多出来的部分折叠,压到床垫下。
杨枝把自己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里,闭上眼睛。
“叮叮”手机微信声响了,杨枝把手机调了静音,放到床头,再次闭上眼睛。
“嗡嗡”手机在震动。
杨枝把手机摸过来,睁开眼睛,看到黎彦发过来的微信:
“我明天去日本,拍广告,大约两到三周回来。”
“楼道的灯已经换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儿随时电话。”
杨枝把手机关机后丢到床下,回身躺倒在薄被里。
看到黎彦的车,杨枝的心并非毫无波澜。从黎彦的公寓离开那刻,杨枝也并非毫无留恋。甚至在没有见到黎彦的这些天,她偶尔有些时刻也会想,不如就这样算了,不如就放过自己,不如就这样和好。只是这样的念头往往一闪而过,很快消散,甚至随着杨枝从黎彦的公寓搬出,冒出这样念头的瞬间也开始慢慢减少。
那回头走的路,并不是她想要走的路,此刻在这个第一天入住的小屋,在这张木架床上,杨枝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点,也打算无比坚定的往前走下去,而不是走回到老路上。
次日,杨枝回到九华上班,把辞职信递给师傅苏大律时,苏大律显然大为吃惊。在听了杨枝的想法后,苏大律沉吟的片刻说:
“你去深造我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倒不必这么着急。你一直都知道啊,九华的业务也不止国内,伦敦那边也有办事处的,可以协调看看能不能先过工作,你边工作边考语言虽然会累一些,总比没有收入去备考好很多。”
“谢谢您,假如能申请调过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怕麻烦您。”杨枝充满了感激,略带了些羞赧的说道,自己自从跟了苏大律,前些年从未让师傅因为自己这个徒弟而脸上有光,近几年虽然略略开窍,有些长进,但是真正能为师傅做的少之又少,而无论自己的工作表现如何,苏大律能帮助或提携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含糊过,这样的情谊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职场上下级关系。
“跟我还客气,虚伪了吧?”苏大律打趣着说道,“你出国也好,暂时跟国内舆论隔开点距离,只是要异国恋,可是很考验男女双方的哦。”
杨枝犹豫了下,她并没有跟苏大律透漏太多细节,关于黎彦所谓的利益交换更是只字未提,但是她并不想对师傅再隐瞒更多,于是淡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师傅,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恐怕没办法再帮您要签名了。”
“啊,这么突然呀!”苏大律很是吃惊,随即又恢复淡定,话锋一转,说道,“出国也好,虽然传统观念里面到了你这个年纪的女性,结婚生子才是人生要紧的大事,但是我不这么觉得,你想要在专业上或者事业上再钻研,年龄和性别不应该成为限制。先去忙吧,我待会儿就跟伦敦办事处的负责人联系一下,三五天内应该就会有结果。”
杨枝再次跟苏大律道谢后,从苏大律的办公室出来回到工位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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