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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温情
第36章温情
阳光懒懒的撒在她的身后,为陈雨桐的周身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异常柔和的光晕。
在刚经历过异常磨难的于海眼中,这个女人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带着光芒和温暖的天使。
而这位天使,向他这个迷蒙在黑暗中的孩子,伸出了救赎的手。
就是那一刻圣洁的温暖,支撑着他走过了在镇安司最初、也是最难熬的岁月。
是她一笔一划教会他认字,是她在他发烧时彻夜未眠的守着他,是她在他因为想念父母偷偷哭泣时,笨拙却努力地安慰他……
她完美的填补了于海生命中失去的关于“母亲”那个角色的空白。
于海从她身上攫取的这份真挚的温情,早已连同他的骨血相融在了一起,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是如今,这份他曾经视若珍宝、赖以生存的情感基石,正一寸一寸碎裂在了他的脚下。
他清晰的听着基石碎裂的声音,却无法阻止。
在他的意识里,仿佛下一刻,一个狰狞的、从未想象过的深渊,就要挣开束缚,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眼中蓄着的,是一片银色泛红的泪花。
他看着沈鸥,又看向面色铁青、沉默不语的王家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将一个音节发出的能力都没有了。
彭彭跳动的心脏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比那天毒发倒在沈鸥面前命悬一线时都要剧烈成千上万倍。
原来,信念的崩塌,是这样一种……足以将人彻底碾碎的感觉。
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被打倒的指挥官大人,在这一刻天旋地转的晕了过去。
……
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一道混杂着冷松的严谨和来自血脉深处的温暖的淡香冲进了他的鼻腔。
他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简洁温馨的装饰线条。
“醒了?”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于海微微偏过了头,看到沈鸥就坐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侧脸被一边昏黄的台灯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这里应该是沈鸥的私人公寓……
于海的思绪回笼,他想起来了,在他的意识陷入彻底黑暗之前,是沈鸥抢先一步上前,稳稳的将他抱在怀里。
晕倒前的记忆回溯,心脏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楚。
他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于海,何时如此狼狈过?还是在这个顶着一张陌生俊美容颜的“兄弟”面前。
但他知道,眼前这张脸,是属于“林奈”的。
这幅温润俊雅的皮囊,是沈鸥飘泊在异国他乡的期间,不知忍受了多少刀削斧刻、多少痛苦煎熬,才换上的。
为了洗冤,为了复仇,他碾碎了自己原本的容貌,连同“沈鸥”这个名字,也一起埋葬在了七年前那场爆炸里。
虽然如今得到了特赦,但有谁能够补偿他所遭遇的这一切,有谁能够回溯他被蹉跎七年的光阴。
于海心情复杂看着这张脸。他曾经苦苦追寻的“死者”,就顶着这样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容,在他身边潜伏、周旋。
——甚至在他濒临绝望时,救了他的命。
“你没事了吧?”沈鸥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映着跳动着关切的眸光。
沈鸥看向自己的那双眼,是他那张脸上,唯一保留的、属于“他们”的原始特征。
此刻里面只有浓重纯粹的担忧,和他的神情一起混合成一种复杂的表情。
于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戏谑着带着些许自嘲——“还死不了。”
沈鸥走到他的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伸出搭上了他跳动的脉搏。
他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于海手腕时,带来一阵清晰的战栗。
那不是一种寒冷,而是一种……穿透了伪装皮囊、直抵他们血脉源头的、令人心悸的共鸣。
两人靠得很近,于海甚至能够听得清沈鸥的呼吸声,他呆呆的望着对方。
想着沈鸥冷静清晰的分析,再加上自己的所遭遇的一切。
于海迷蒙的眼神中罕见的带上了一种看不清前路的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
沈鸥无法回答他的这三连问,他只能沉默着,看着于海陷入自我怀疑的痛苦中挣扎。
同时也回想起自己这七年间的颠沛流离,想起这些年对着镜中师兄的面孔时的陌生与恍惚。
他们真的都失去了太多了。
于海靠在床头,仰头怔愣的望着天花板,然后抬起手无力的盖住眼睛,一直蓄着的泪顺着他手掌下锋利的骨骼线滑落。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即便是父母不在了……我至少还有师父,还有陈姨他们爱我……
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
于海的眼泪带着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晶莹的一颗颗落在沈鸥的心上。
这种极致的脆弱,与他平日的冷硬强悍反差巨大。
沈鸥凝视着他,这个与他分离了二十七年之久、本该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他们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错过了彼此的成长,又在命运的捉弄下甚至曾经一度走向对立。
还记得初见时,他甚至在心底曾隐晦地嫉妒过于海可以顶着他们共同的脸,光明正大地活着。
而自己呢?却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隐匿在假面的掩护之下。
然而现在,他看着如此崩溃的于海,那些复杂的情绪都瞬间消去了。
只剩下了一种源自于血脉觉醒的联结与心痛。
原本他们之间才应是彼此那最坚实的依靠,但却阴差阳错的失联了二十七年。
沈鸥缓缓伸出手,这次不再是一个医生对待病人的触诊,而是带着坚定的力道,握住了于海那只还在颤抖的手。
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但那凉意,却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彼此的皮肤,直抵两颗心脏的最深处。带来了如同宿命交缠般的战栗。
“于海。”
沈鸥用那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桃花眼,透过“林奈”温润的面部线条,坚定的锁定住了于海。
“你还有我。”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光,破开了那重重黑暗的迷雾,带着一种炽热的能量,重重的照射进了于海的心房。
……
在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一个人。
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我们曾分离了多久,我们都一体双生,流着同样的血。
任何背叛和伪装都无法将这份羁绊斩断。
这是来自血缘深处的宣告,是无情的命运在夺走他们一切后,归还回的最真实的、最牢固的根基。
于海出神地看着沈鸥,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在陌生的脸上,映出的名为守护的固执。
他没有挣脱,反而下意识地,抓紧了沈鸥握过来的手。
力量默契无声的在两人之间交汇。
那是一种发自于彼此血脉最深处的理解与支撑,在这片昏暗的前路中坚不可摧地建立了起来。
沈鸥看着于海眼中重新凝聚起来的光,知道他人生中最脆弱的一坎已经迈过,他依旧是深港那个最耀眼的指挥官。
他的眉眼先是微微的弯起,勾勒出温柔的弧度,清澈的眸子里漾开的是细碎的星光。
仿佛某种更鲜活的温暖力量在刹那间被注入,让他的眼睛明亮得有些晃眼。
“路还长,我们得一起走下去。”
于海靠在床头,眸光微动的看着他和沈鸥交叠的双手。
这一次,他终于清晰地认知到,他并非孤身一人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
他还有一个兄弟。
一个顶着陌生面孔却与他血脉相连、拥有最熟悉灵魂的兄弟。
他不是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
翌日,镇安司王家邦的办公室里。
总长大人捏着一份关于关于七年前大蟒哥场子里那批“嗨冰-01”最新的调查报告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鸥所提供的证据和整个严密的逻辑链条,像左轮手枪的最后一颗子弹,将陈雨桐牢牢钉在靶心。
大蟒哥的证词、消失的收缴记录、医学背景、药剂注射的负责人、下毒的最后一个环节的执行者、乃至可能与深港渔村最隐秘的关联……
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都被沈鸥理性的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严密的网。
温情的假象被一朝撕碎,冷酷的结论指向了一个他们最不愿相信的一个人。
——陈雨桐,镇安司现任医务处处长,曾经还是照料了于海十七年的保育员。
在她就职大渔区违禁药品管理处期间,手下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大批量的违禁药,以及那个被‘自然死亡’的沈鸥的前助理。
而且她是两次投毒环节的最后一环,以她的位置和专业能力,也是最有可能是真凶的人。
尽管二人在情感上难以接受,但所有能够调查到的证据和严密的逻辑推理告诉他们,沈鸥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
那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一刀刀捅过来的痛楚,再次吞噬了他们的心脏。
沈鸥轻轻敲击爬满红线的白板,“我们现在还尚不知道她的作案动机和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所以,暂时不可以打草惊蛇。”
最终,一纸密令隐秘又无声的从总长办公室向下传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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