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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
容珠远远见应白使了个眼色,明白他方才一番作为之用意,于是跟了过去。
强者为尊四个字已经贯彻了千百年,流淌在人们的血液中代代相传,哪里都免不了王者贱民的存在。
得强者得权,所以,在船只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应白要想用船就必须先夺权。
南海之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居住在这里的渔民约有三四十户,一间间烂墙破瓦堆砌的房屋让人很难想象如何熬过几月后的冬日。
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领着他们绕过这些并排的房屋,穿过林间一条短径来到一座四合小院。
不说一砖一瓦建的密实合缝,一进院内便肉香扑鼻,遥遥望见堂内案上摆着一行琳琅物什,四处彰显着充实享受之气。
听见门开,妇女还以为是自家丈夫回来忙出来迎接,一见院内多了两个生人,不明所以,瑟缩道:“老爷……”
“老爷?”应白冷笑一声,“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呐,还想当城主不成?”
中年男人摆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说:“不敢不敢,您是老爷。”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叫我大王吧,她是我徒弟,你也要放尊敬了。”应白睨眼看他,语气充满威胁。
男人点头称是,对容珠也唤了一声“大王”。容珠抿嘴偷笑,平生还没被人如此高呼,即便知道这算不得什么,权当取乐罢了。
应白心里估摸那艘破船怎么也得修个十天八天才能出海,于是便以大王的名义让那男人给自己找两间净屋。
男人眼神一转,说院内本还有两间屋子但恐他那无用的老婆叨扰他们,要将后方一所屋子拾掇出来供二人居住。
容珠暗道这人房产竟还有一处,看外面那些渔民房屋如此简陋,当大王的明明富得流油却还年年压榨。
抽了个空隙,等四下无人时问应白:“师父,我看这里的居民衣食不足,还要不分昼夜地修许多船,恐怕在半月内难以完成,到时船不够他们又会挨打,岂非太过不公?”
应白眸光一暗,想起自己从前的作为和人们的反应。
“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这是世界规则造就的现象,低贱二字烙印在他们身上,他们做的所有事,被迫面临的一切都是他们认为应该的。他们注定要承受这个世上最大的恶意,除非世界发生改变,否则他们的不公会无穷轮回。”
容珠听在心里感觉不是滋味,胸口烫烫的,准确来说,是灵核的位置有些发烫,她不甚在意,随应白来到海边。
未时到,渔民们都出来修船了,那艘被应白选中的破烂船孤零零地在水上起伏,若论大小,它能容纳三四个人,只是太过破烂,渔民们早已放弃它了。
应白本就不愿再从他们紧张的资源中拿走一样,他断定这艘船已废,干脆揽过来自己修,他们也不会心生怨气。
眼见他拿着一把工具开始敲敲打打,容珠难掩好奇,蹲在沙滩上道:“师父还会修船啊。”
应白走到船边四处检查着,一本正经道:“为师也就不会上天,其余的多少知晓一二。”
容珠被他的话语逗笑,也一本正经地叹息道:“徒儿笨手笨脚,只怕不能帮师父忙。”
腐烂的船板被应白敲了下来,手上很快沾上了泥沙污垢,他神色认真,嘴角扬起:“做我的徒弟只管享福就好,为师可不能让你受委屈。”
容珠先目露震惊,既而哭笑道:“我恐怕是天下最不孝的弟子啦,哪有师父干活,徒弟只管坐着喝茶的。”
“怕什么?”应白将手搭在膝盖上,海水之光映在他眼中忽明忽暗:“我就做这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师父,你呢就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徒弟,管他应该如何,你是徒弟,只管听师父话即可。”
没多久,船上残板被应白卸得差不多了,挂在船上的水草和破烂渔网也都清理干净,本就破烂的船如今只剩一块木板在水面漂浮着。
那些干活的人时不时往这瞄一眼,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神色间俱是不解和冷漠。
“我出去买点造船所用的木材,你小心那人。”应白在容珠耳边悄声说着。这人不指别人,正是这里的先大王。
先大王沦为平民后自同旁人没什么两样,也要加入修船的队列中干活,可他享福了大半辈子哪里会修船?
即便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长年累月地好吃懒做也早让他忘了原本的营生,眼下只会在船上捡垃圾,不停偷瞄别人是怎么干的。
容珠悄无声息来到他身旁,他正在卸一块残破的木板,可这木板连接处好像卡住了,他敲半天也卸不利索。
“还不知你姓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男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女大王,他没有立刻回答容珠的问题,而是四处看了看,像在寻找什么人。
“我师父出去了,你要找他?”容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尽量让自己装得威风一些。
男人忙摇头,答道:“贱民姓刘,叫刘大。”
“哦。”容珠点点头,“我看你在偷懒,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偷懒,我在修船,在修船。”说着他又开始对着这块顽固不掉的船板一阵捶敲,一双眼睛总往容珠站的地方瞟。
他谄笑着问:“女大王,你和那位大王功夫如此厉害,想必定十分有来历,贱民井底之蛙,今有幸得见高人,实在荣幸,莫非你们也是去那南海之山的?”
刘大这么问一是想确定这两个人的实力,毕竟那九品灵芝也不是有点修为就能摘得的,若是一不小心没命了,那他还能做回这里的大王。
二是确认两人是否有在此定居的打算,归根究底还是想知道他的大王之位有没有可能再度回手。
容珠好像没听见他问话似的,似笑非笑道:“这块板子你敲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卸掉,不是偷懒是什么?”
她回手从后背抽出长剑,冷光一闪,当即照那船板劈了下去。
只听一声极响的断裂声,这块板子已然震落在水上,长剑嵌在船体中,徐徐光芒萦绕剑身,映照着刘大一双惊骇至极的眼眸。
“灵,灵,灵力……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贱民有眼不识尊者,冲撞了大王,大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每年都有前来南海之山采摘灵芝的高人在此逗留数日,即便这些渔民再没见识也识得他们可能一辈子也触及不到的灵力。
此时眼前这把通体泛着流光的剑与往年那些人打架时亮出的剑是一样的耀眼,他们知道只要这光芒轻轻转向自己,立刻会小命不保。
刘大总想着试探这两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好趁人之危,夺回属于自己的大王称号,眼下亲眼见着滚滚灵力扑面而来,又不懂灵阶高低,以为是强者降临,自知以自己的力量是断断不可能反抗的,再不敢生出妄想。
“你若不拿出力气干活,就把你眼睛挖了。”容珠十分不喜他那双总在四处乱瞟的双眼,那分明是另有所思,心怀不轨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不止落在她身上也多次落在应白身上。
“别忘了,我师父还在这,他可比我厉害多了。”
刘大知道她的意思,只一味点头称是。
莫说刘大看见这把泛着流光的剑惊悚,就连容珠也在心里暗自欣喜,她还是第一次让自己的佩剑充满灵力,尽管这些灵力微不足道,但唬得住刘大就行。
“我问你,修船之人每日可得多少工钱?”
“没有,他们怎配,啊不,我们怎配有工钱。”刘大如实回答。
“劳动出力怎不发工钱?”
“大王,只,只有给城主做工的人,才会发工钱。”
“不是城主出钱造船的吗,难道他们不是给城主做工吗?”
“这些船是给修仙者造的,城主也掏钱出力买材料,不算是给他做工,况且这等贱活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刘大说得谦卑小心,还要分出精力来窥看头顶上方这把剑的动向,不多时已紧张得满头大汗。
容珠收剑入鞘,思绪陷入这扭曲荒唐的事情中。
这些船是给修仙者造的,而修仙者是不会给这些渔民工钱的。他们劳心劳力,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用来修船,竟然连一点回报都没有……
她兀自出神,不经意间抬眸看向远方。黑色身影从沙滩那边沉稳走来,他怀中抱着一堆船板和小物件,在身后沙滩上印下一串串错落脚印。
这一刻,容珠有些理解了。她开始明白应白当年的执着,明白他孜孜不倦地对所有人说教仁爱的那份迫切之心。
可分明是如此残忍不公的生活方式,为什么没有人认为不对?为什么千百年来只有应白一人站出来想改变世界规则?难道人诞生于世的目的就是加入这一场场非强即弱的竞争吗?
灵核的位置传来隐隐烫意,紧接着手心发热,体内灵力飞速流动,像湍急的河流忙不迭地向东而去汇入大海。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望着手心凝聚起来的淡黄色灵力,容珠又惊又喜。
应白远远瞧见这番情形,走近后笑问:“你做了什么?”
容珠摇头,把刚才心里想的都告诉了应白。
关于灵核发烫这件事,应白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他从没有过灵核发烫的经历,也从未听说过灵核会发烫,他猜想或许是容珠对这里渔民的同情让灵核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于是便回馈给她相应的灵力。
“不管怎么说,你的灵力又增长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你拥有了善心,一滴一滴的水汇集起来也能成汪洋河流。”
应白将船板放在沙滩上,蹲下//身子开始沉浸式修船。
难得晴朗的午后,时光在海水一下又一下悠闲的翻涌中悄悄流逝,随着太阳西落,橙红的霞光横跨天际,残红余辉描摹在应白的眉眼上。
容珠蹲下来手抵着下巴看着他,想从这俊逸温和的青年中找寻他年少时的影子。
想象着他身穿劲装站在天阙台上成为圣灵的潇洒,想象着他当年看到世间种种恶意后的悲悯,想象着他孤身一人去往每个门派散播仁爱的坚持,想象着他当年被围堵在南海之上的不屈。
这里就是南海,这片海域就是当年应白被判决的地方,重回此地,他又是何心情?
*
七日后,船已经修好了,像一轮弯月在海面上轻轻摇曳。
离日落还有些时辰,为了不跟那些采灵芝的门派中人碰上,应白决定现在就启程。
那刘大说着满口吉利话恭送他们,目光却总有一下没一下地去瞅应白背上的那把剑。
从那日他看到容珠展现灵力之时起就认定应白和容珠也是去南海之山采灵芝的,于是瞅着机会就插话道:“二位大王真是积极,我听闻那些修仙门派昨日才到镇上的客栈住下,二位就已经启程了,想来定能荣获至宝。”
应白听后猜测他或许知道更多的消息,“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刘大思索道:“贱民与那客栈老板相识,听他说有些门派明日就要来乘船了。嘿嘿,贱民不懂那南海灵芝,只听他们说赶早不赶晚,谁知道那灵芝究竟哪一日成熟呢?”
见应白不再问他,刘大搜刮脑子想卖弄一些消息给他,忽然想到昨日还听来一个消息忙说:“还有件圣灵宫的事。”
圣灵宫是这个世界拥有最高地位和权力的存在,所有消息指令都由圣灵宫发布,即便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也见不着圣灵宫,但他们都晓得主宰世界的真正的王是谁。
一听圣灵宫,唯恐是涉及应白的,容珠问:“什么事?”
“那些门派弟子说得极小声,贱民好不容易偷听来的,好像是有位圣灵死啦。”
闻言,容珠与应白互相对视。
“哪位圣灵?”
七位圣灵的名讳响彻世间,无人不知,刘大毫不犹豫道:“是昌修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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