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8：辣酱少女的九零逆袭

　　院子里，李行光和高军关于腊肉香肠的讨论声，混合着烟火消散后的淡淡硝烟味，一起飘进堂屋。

　　李静嘴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就听见母亲汪红霞带着笑意的嗔怪从灶房传来：“这两个小子，心倒是越来越野了！锅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就想着灶台上的新花样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时，脸上却不见丝毫责备，反而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她走到炕桌边，拿起李静画的那张包装草图，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着“坳里香”三个字。

　　“静妮儿，”她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难得的感慨，“妈以前总觉得，咱庄户人家，能把地种好，把猪喂肥，就是顶好的营生。从没想过，这锅灶里的手艺，这纸上的字画，也能变成实实在在的票子，让咱家……让咱家真有点不一样的光景了。”

　　李静心头一暖，正想说话，一直沉默抽着旱烟的李修胜却忽然磕了磕烟袋锅，闷声开口：“光景是好是赖，人心也得跟着亮堂。”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李行光和高军刚走进来的身影，“往外铺摊子，结交人，手面可以松快，但心眼得把住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屋内暖融的气氛里投下了一圈微澜。

　　高军反应最快，立刻正色道：“叔，您放心！在外头跑，我跟行光都记着咱家的根本，不该拿的钱不拿，不该应的事不应。”

　　李行光也挠了挠头，接口道：“爸，我知道，咱就是本本分分做生意。”

　　李静看着父亲古铜色、沟壑纵横的侧脸，心里明白，父亲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坳里香”渐渐有了名头，眼红的人不会少，未来的路，除了机遇，必然也藏着看不见的绊子。

　　爷爷李铁柱这时慢悠悠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修胜这话在理。不过啊，也别把弦绷得太紧。年是给自己过的，团圆、高兴，比啥都强。”他走到李静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静妮儿，别光琢磨生意，该置办的年货，该添的新衣裳，跟你妈说说，咱家今年，不缺那点钱！”

　　这话顿时让气氛又轻松起来。汪红霞笑着应和：“爸说的是！明天我就跟静妮儿去趟镇上，扯点新布，再称几斤好糖果！”

　　腊月二十六，镇上最后一個大集，比小年那天更加拥挤喧嚣。汪红霞这次是真下了本钱，不光给李静扯了块时兴的灯芯绒布料，预备做件新罩衫，还给李行光和高军各买了双结实的棉鞋，甚至给李修胜和爷爷打了半斤他们平时舍不得喝的好茶叶。

　　李静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因为常年劳作而微微佝偻的背，此刻却挺得笔直，跟相熟的摊主大声打着招呼，中气十足地讨价还价，那眉梢眼角的笑意和底气，是前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鲜活模样。

　　她的鼻尖忍不住又有些发酸，赶紧低下头，假装被旁边卖鞭炮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这不是红霞嘛？今年这手面可真阔气！看来你家那‘坳里香’是真发财了呀！”

　　李静抬头，看见一个颧骨略高、眼神精明的妇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目光在她们手里刚买的东西上逡巡。这是村西头的马二婶，出了名的爱嚼舌根。

　　汪红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还算平和：“他二婶，瞧你说的，不过是孩子们辛苦一年，挣了点辛苦钱，过年了，总得添置点。”

　　“那是那是，”马二婶干笑两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连省里的大公司都看上你家那酱了？乖乖，这可了不得！以后怕不是要搬到城里当大老板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咱这些穷乡亲啊！”

　　这话听着是恭维，那酸溜溜的意味却几乎要溢出来。

　　汪红霞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静却往前站了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十三岁少女的腼腆笑容，声音清脆地接过话头：“二婶，您消息真灵通。是有省城的叔叔来看过，说咱家酱味道正。不过人家也说了，咱这东西，根子就在咱这地里长的辣椒、咱这山坳里的水，离了这儿，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咱家哪儿也不去，就在咱村里好好做。”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事实，又点明了根本，还堵住了对方后续可能有的、关于“忘本”之类的闲话。

　　马二婶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僵了，讪讪地说了两句“那好那好”，便赶紧转身挤进了人群。

　　汪红霞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拉了拉李静的手，低声道：“这马二婶的嘴……往后这样的话，少不了。”

　　李静反握住母亲粗糙温暖的手，目光平静地看着马二婶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妈，咱把自家的日子过好，把酱做好，比什么都强。闲话，伤不着咱。”

　　话虽如此，她知道，父亲昨夜那番提醒，以及马二婶今天的试探，都只是开始。随着“坳里香”越走越远，这样的涟漪，只会更多。

　　年关的喜庆和忙碌，像一层温暖的薄纱，暂时掩盖了这些微澜。但李静心里清楚，这张名为“未来”的蓝图，不仅要画上红火的包装、延伸的产品线，也需要勾勒出应对风浪的根基与智慧。

　　她抬头，望着集市上空被各色招牌和行人呵出的白气渲染得有些浑浊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了年味、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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