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主拿了反派人设

　　从沈忘书的忘机轩离开后，又过了几日，这一批下山历练的筑基期弟子，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算算日子，试剑大会近在眼前。
　　这些天里，陆芷珩和其他内门弟子一起修炼，将清风派筑基期的剑法融会于心。
　　每日晨起练剑，直至日落西山，她挥剑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剑锋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渐渐成为一种熟悉的韵律，与她逐渐沉稳的呼吸同频。
　　她不知道其他剑修门派的实力如何，依据清风派常年稳坐仙盟之首的情况看，想必其他门派应该也不足为虑——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入心底。轻敌是大忌，尤其是在这种关乎诛魔剑归属的场合。
　　这一日，试剑大会召开在即，清风派十年内筑基的弟子都汇集在演武广场上，等候掌门和长老到齐，一起前往邙山参加试剑大会。
　　演武广场上，十年内筑基的弟子已汇集整齐，约莫三十余人，皆身着清风派的月白色道袍，在晨光中站成一片肃穆的白。
　　晨光初绽，阳光如芒刺破云霄，倾洒在清风派层叠的殿宇楼阁之上。远处的山峰被镀上一层金边，云雾间似有仙气氤氲，流转不息。
　　演武广场以青石板铺就，历经千年风雨洗礼，石面已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听说这次邙山试剑大会，除了诛魔剑外，还有三件上品灵器作为前十名的奖励……”
　　“诛魔剑哪是那么容易认主的？十年前叶昭云师……咳，叶昭云之后，再无人能拔出那剑。”
　　“话虽如此，总要试试。若能得诛魔剑认可，便是下一任剑主，地位堪比长老呢！”
　　陆芷珩静静听着，杏眼幽深如古井无波。
　　原来试剑大会本是百年召开一回，自从三十年前铸成了诛魔剑，才改为每十年一次。
　　还特定只有在十年内达到筑基修为的人能够参加，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诛魔剑主。只有被诛魔剑认主的人，才能发挥出它威力，否则它也不过是一柄凡铁。
　　十年前叶昭云成为诛魔剑主，给了修真界很大的信心，他们相信诛魔剑很快会迎来它的新主人。
　　“切，某个人的心思不要太明显，真以为穿了一身白衣，就能让掌门高看一眼？东施效颦，我呸！”
　　一道讥诮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几排弟子听见。
　　很好。
　　陆芷珩侧眼瞧去，果然是江辞这厮。
　　几日不见，江辞脸上的青紫已然消退，又恢复了他那张俊俏的面皮。他此刻正抱着手臂，下颌微抬，一副倨傲模样，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陆芷珩的方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嘴贱的毛病还是没改。
　　对上陆芷珩冷嗖嗖的视线，江辞不禁打了个寒颤。
　　似乎那日遭受的毒打和鞭伤还未痊愈，他现在感到自己浑身隐隐作痛。但他很快挺直了背脊——
　　呵，他就不信，她陆芷珩敢在今天打他！？这可是试剑大会出发之日，掌门长老都在，她若动手，定会被严惩！
　　江辞周围的几个人，已经尽可能默默离他远了些。
　　那日陆芷珩殴打江辞的事，已经在内门传开了。
　　毕竟百年来无人敢犯门规，这可是新鲜事中的新鲜事。
　　这也让其他弟子都了解到陆芷珩的脾气，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主。
　　万一不小心惹到她，被打一顿算不了什么，毕竟她也刚筑基不久，想来也是江辞废物，才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可戒律堂的鞭刑不是说着玩的，凡是斗殴者，不论有理没理都得抽上一顿。
　　何必呢？能躲就躲着点吧。
　　江辞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视线却很没骨气地移开了。她应该不是在看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芷珩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不想搭理江辞这厮。
　　她穿白衣不是为了取悦云无垢。
　　只是因为赵乾走后，那些鲜艳的色彩再入不了她的眼，她总会把目光留在白衣上。
　　他之前最爱的，就是一身白袍。记忆中那人身姿清雅，气质出尘，宛如谪仙。
　　思及此，陆芷珩垂目揉了揉白色锦缎的袖口，指尖触感细腻冰凉。
　　演武广场上细碎的交谈声如同潮水般退去，骤然陷入一片肃穆的寂静。
　　陆芷珩若有所感，抬眼望去。
　　只见天边数道剑光如流星划破长空，挟着凛冽清正的灵气呼啸而来，不过几息之间，一行人已翩然落于广场前方的高台之上。衣袂拂动间，带起清风阵阵。
　　为首之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身形清瘦挺拔如雪中孤松。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上覆着的一缎白绸，遮住了双目，却遮不住那通身沉静淡漠、近乎谪仙的气质。
　　阳光落在他周身，仿佛都被那身冷白吸纳净化，不染半分尘嚣。
　　正是清风派掌门，云无垢。
　　他并未开口，甚至未见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立于那里，便自然而然成了天地间的中心，压下了所有嘈杂纷乱。
　　陆芷珩的呼吸，在看清那身影的瞬间，停滞了。
　　不是因掌门威仪，而是因为……太像了。
　　那身姿，那轮廓，那即便遮目也掩不住的、仿佛与周遭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壁障的疏离感……与她记忆中某个烙印至深的身影，几乎重叠。
　　云无垢并未停留，径直带领长老们向高台走去，准备穿过队列前方的通道。
　　当他经过陆芷珩这一侧时，恰有一阵晨风拂过，微微掀起他额前未被白缎压住的一缕墨色发丝，于空中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
　　那一瞬间，陆芷珩眼前恍惚。
　　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总是穿着白袍、身姿清雅如谪仙的外门弟子。
　　在晨光或暮色中，静静望向她，或练剑，或读书，或只是沉默相伴。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只有在看向她时，深处才会泛起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暖色。
　　赵乾……
　　心口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悸动。
　　她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理智回笼之前，已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眼中心中，只剩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
　　一步，两步……
　　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就要走出整齐的队列，朝着那个方向跟去。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迷梦。她只想再离他近一些……
　　就在她即将彻底踏出队列边缘的刹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猛地从旁伸出，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臂。
　　“哎哎哎——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沈忘书带点无奈又隐含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瞬间打破了那层魔障般的恍惚。
　　陆芷珩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拉住自己的沈忘书，他脸上惯有的潇洒笑容此刻收敛了不少，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头痛？
　　随即，她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飘向前方，落回那道即将走远的白衣身影上，指尖微颤。
　　“我……”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方才那阵剧烈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撞击着胸腔，带来混乱的回响。
　　众多疑问、猜测、震惊交织冲撞，让她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凭着一股最直接的冲动，抬起手，指向那背影，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微颤意：
　　“那人……是谁？”
　　沈忘书几乎要翻个白眼，他眼疾手快地“啪”一下拍下陆芷珩指向云无垢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
　　“还能是谁？”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出几分不耐烦，更多的是想赶紧掐断某种危险苗头的急切。
　　“你师父云无垢啊！掌门！没见过画像也总该听过吧？去去去，回你位置上站好去，马上要出发了，别在这儿出幺蛾子。”
　　真烦。
　　沈忘书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此刻疯狂作响。
　　之前千防万防，拦着师兄不让他见这丫头，怕他那点心思暴露，惹来滔天大祸。
　　现在可好，按下了葫芦起了瓢，师兄那边勉强算稳住了，这头陆芷珩却又好像要认出什么来了！
　　赵乾和云无垢本就同源，气质身形相似再正常不过。
　　这丫头刚经历丧爱之痛，心神本就敏感脆弱，骤然见到与爱人如此神似的师父，产生联想甚至错认，简直太合理了——合理得让他头皮发麻。
　　陆芷珩被沈忘书推搡着，有些神思不属地踉跄退回原本的位置。
　　站定后，她却依旧无法将目光从云无垢消失的方向收回。
　　脑中嗡嗡作响，众多声音与画面交织闪现：赵乾沉静的眼眸、赵乾练剑时挺拔的背影、赵乾指尖的温度、还有……那日惨烈的诀别。
　　最后，所有这些，都与方才惊鸿一瞥的、那覆着白缎的冷漠侧影重叠、对比、冲撞。
　　“云无垢……师父……”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称呼。
　　理智告诉她，那是高高在上、清冷寡欲的掌门师尊，是修真界正道魁首，与她记忆中那个外门弟子赵乾，身份天差地别。
　　赵乾已死，是她亲眼所见，亲手收敛。
　　可是……
　　心中那个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清晰地浮起，带着灼热的执念和不顾一切的渴望——
　　那身影，太像了。
　　那感觉，太熟悉了。
　　那是赵乾！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着那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沈忘书站在队列前方，眼角余光瞥见陆芷珩虽已归位，却依旧失魂落魄、紧盯着掌门离去方向的模样，心中那声叹息终于重重落下。
　　麻烦，这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了望邙山的方向，只觉得这次试剑大会，恐怕注定要打破他辛苦维系的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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