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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有些失控,暴戾的动作仿佛要砸碎门板,也砸碎心中可怕的猜想。
“开门!”
“出云霁!开门!”
嘶哑地低吼着,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困兽一般。
开门!
开门!
开门!
你在家的!
你最好是一个人在家!
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疯狂流淌,浸透了单薄的衬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几乎要被打翻的醋意吞噬之时,
“啪嗒。”
二楼的灯,亮了。
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在雨幕中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暴躁的脚步声,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抱怨,由远及近,咚咚咚地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谁啊——!”
“大晚上不睡觉!!”
“敲敲敲!敲魂啊!!!”
“到底是谁啊——!!!”
“吵人睡觉,天打雷劈啊啊啊!!!”
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玄关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顷刻就照亮了门外浑身湿透、落汤鸡般狼狈不堪的男人。
出云霁站在门内。
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如同鸟窝般的长发,几缕发丝还俏皮地翘着。一套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淡粉色棉质睡衣裤,脚上一双猫爪拖鞋。
被强行从睡梦中吵醒,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火,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眼睛瞪得溜圆,跳跃着几乎要喷出来的火苗。
捏着拳头,叉着腰,显然很想暴揍深夜的不速之客。
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发出了忍无可忍的、惊天动地的咆哮:
“到底是哪个混蛋王八蛋——!!”
两人四目相对。
在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时,她所有的咆哮和烦躁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个无声的“O”型嘴。
门外,忍足浑身湿透,衬衫长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狼狈的轮廓。
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脸颊、紧抿的薄唇不断往下淌,在脚下迅速汇集成一小滩水渍。
他像一尊刚从湖底打捞上来的雕塑,散发着浓重的水汽。
紧绷的表情,忧郁的眼神,更添了几分破碎。
“你……”
瞌睡虫跑得无影无踪,她猛地回过神,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立刻侧身让开。
“快进来!雨这么大!你疯了吗?怎么淋成这样?伞呢?!”
嘴上一连声的询问,手下动作更快。
忍足被她拉进门,雨水随着他的动作甩落在地板上。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忍不住盯着她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下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被强行压抑着。
声音因为淋雨和情绪而异常沙哑,但他还是想问。
“你的车呢?怎么不在车位上?”
“啊?”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送去4S店保养了啊。”
“保养?”
像是被这个过于正常的答案噎住了,失去的理智开始缓慢回笼,但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才买没多久的车,怎么就要保养了?”
“别提了,唉。”出云霁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车位有点小,我车大嘛……今天出去的时候油门踩猛了,蹭了一下旁边的柱子……”
“就喜提刮擦大礼包了,只好送去做漆面修复和检查。”
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片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仿佛在佐证自己的失误是因为受伤,而不是因为她狂野惯了的开车风格。
蹭柱子……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虽然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被这正常的理由说服了,但仍旧还有一丝残留的、无处安放的醋意,牢牢地盘踞在心头。
不受控制地、带着求证般的警惕,他的目光越过出云霁的肩膀,往楼梯口扫了一眼。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她皱起眉,像看外星人一样,五官拧在一起,只觉得莫名其妙。
“废话,不然呢?”
“我租房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一个人住吗?”
“大半夜的,你淋成落汤鸡跑过来,就为了问我车在不在、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这又是什么新的医疗观察课题吗?”
满脑袋疑惑,一连串发问。
但是看着他苍白脸上残留的古怪神色,再联想到深夜冒雨而来的反常举动,平日温和优雅的贵公子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锐利,态度严肃。
一个大胆又合理的念头蹦了出来。
他……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所以行为异常?
所以特意来找她求助了?
肯定是这样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凛。
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探他的额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要我帮忙吗?”
忍足被她突然靠近的动作和关切的眼神弄得微微一僵,下意识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冰冷的雨水浸透衣服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似乎更白了些。
出云霁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在滴水,脚下的水渍已经蔓延开一小片。
立刻转身冲进卫生间,抓了一条干净的大浴巾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怀里。
“快擦擦!都湿透了!会感冒的!”
忍足也终于从失控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失态。
接过浴巾,胡乱擦拭着,含糊地低声道:“……谢谢。”
但雨实在太大了,他浑身都湿透了,一条浴巾根本无济于事。
衣服依旧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滴水。
“不行不行,根本擦不干。”
“秋雨最凉了,你这样肯定会着凉,去洗个热水澡吧。”
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语气果断,“不过我家没有男人的衣服,只有浴袍了,你先凑合穿一下。”
“把你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给我,我放烘干机里烘一下,应该很快。”
明明被他的突然到来吵醒,明明很生气很摸不着头脑,但却还是认真为他安排,照顾他的身体。
忍足只觉得自己除了身体狼狈,心里也很狼狈。
只能点头,低声道:“……麻烦你了。”
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
出云霁站在客厅里,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这才松了口气。
拿起忍足换下来放在脏衣篓里的衬衫和长裤,潮湿又阴冷的布料沉甸甸的,稍一用力就能挤出一把水。
皱了皱鼻子,抱着衣服走向洗衣房,一股脑塞进了烘干机里,按下了启动键。
低沉的嗡鸣声,烘干机开始工作。
又拿起拖把清理玄关和客厅地板上忍足带进来的雨水痕迹,拖把划过地板,发出规律的摩擦声。
做完这一切,走到厨房,拿出水壶,烧点热水。
客厅里只剩下烘干机的嗡鸣、水壶的加热声,以及浴室里隐约的水声。
出云霁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水壶口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汽,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
忍足医生今晚到底怎么了?
******
温热的水流能冲刷掉秋雨的寒意,却冲不散心头浓得化不开的羞耻和懊悔。
站在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香。
挤了一点沐浴露在掌心,泡沫带着清雅的香气,涂抹在身上,如同她的气息萦绕,却更衬得他此刻内心的兵荒马乱更甚。
不想耽搁太久,很快冲擦干身体,拿起那件属于出云霁的女士浴袍。
柔软的质地,但尺寸……实在太小!
艰难地将自己塞进去,他的宽肩和胸肌都让浴袍难以维系,腰带只能勉强打个结。下摆更是只能堪堪遮到膝盖上方,露出结实又修长的小腿。
更要命的是……
旁边置物架上,放着他刚刚换下来的内裤。
衣服能给她去烘干,内裤怎么能给她。
好在雨水没有太浸湿,放一晚上大概能干透。
但是现在不能穿……
真空!
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
此刻,只有这件明显不合身的浴袍,成为了唯一的屏障。
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女士浴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浑身散发着窘迫气息的自己,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忍足侑士,你他、妈到底在发什么疯?
就因为一张照片,一个便当盒,一个自己脑补出来的“约会”,就淋着暴雨像个疯子一样冲过来?
像个……像个捉奸的丈夫一样砸门?!
猛地抬手捂住了脸,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皮肤,无地自容。
来个地缝给他钻一下吧。
没脸见人了。
“洗完了没?快出来把感冒药喝了。”
听到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出云霁催促他赶紧出来。
客厅里,出云霁已经泡好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冲剂。
熟悉的包装。
忍足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之前拍海妖时,他在酒店给她的那盒。
兜兜转转,现在竟然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温热的杯壁烫着掌心,小口小口地喝着苦涩的药水,试图借此掩盖内心的翻江倒海。
出云霁已经完全清醒了,正站在料理台边擦手。
虽然头发还是乱糟糟地披散着,但睡意褪尽。
目光飘忽地落在她的发丝上,烫过的大波浪,在发尾处还残留着明显的痕迹,与她平日里顺直或随意扎起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今天烫头发了?”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他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嗯?”她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你都看得出来?眼神够尖的啊。”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闲聊,云淡风轻地提问:“怎么突然想到烫头发了?”
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一整晚。
“哦,今天出门吃饭嘛。”
回答得理所当然,接过喝完的空杯子,她转身走到水槽边冲洗,“总得收拾一下自己,不能太邋遢。”
“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
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
出门吃饭。
收拾自己。
果然是出门约会了。
强烈的不甘驱使着他,理智也只能为冲动让路。
那个让他夜不能寐、冒雨而来的关键问题,冲口而出,“今天和…谁吃饭了?”
水声戛然而止。
出云霁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再自然不过地回答他:“和九条小姐啊。”
“就是京都宴上,那个九条千鹤。”
“大姐已经给她加持过了,她就来把戒指还给我,顺便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
“我们去吃的那家叫月光的法餐,还挺好吃的。”
“幸好我收拾了一下,不然还压不住场子。”
“真是太机智了。”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点评菜品,一边天马行空地夸赞自己,最后把擦干的杯子放回杯架。
而忍足,在听到“九条小姐”四个字后,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耳尖,最后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九条小姐?
九条千鹤?!
那个在贵船神社用饭团“贿赂”她、后来借走她金戒指的九条家大小姐?!
只是还戒指?顺便吃顿饭?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如同万吨巨轮,轰然撞上了忍足那颗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心脏。
那些疯狂的、失控的、充满嫉妒和恐慌的脑补,
像个疯子一样在暴雨中飙车、砸门、质问,
以及此刻穿着不合身的女士浴袍、真空上阵的窘迫,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和九条千鹤吃了一顿饭?!
啊啊啊啊啊!!!!
忍足侑士你到底在乱猜什么啊!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无法承受这排山倒海般涌来的、足以将他彻底淹没的自我唾弃。
时间能不能倒流?
他想回到几个小时前,把那个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如此愚蠢行径的自己狠狠打醒。
不敢再看她,不敢面对她那双清澈的、此刻一定写满了困惑的眼睛。
只想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好想跑,真的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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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美梦是脑补忍足医生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