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如山海

　　苏浔在言日待了两年，两年后几乎是净身出户，和当时的经纪人章画志一同组建了海山这个工作室，后面才慢慢发展成公司，从几人到几十人，再到现在的上百人。

　　奇欢欢关于海山的印象，除去材料上那些数字，就只剩记忆里的这些。

　　被高建云收购后，海山进一步壮大，搬到了京城郊的一栋3层办公楼，搬进去前还大肆装修了一番，远远看着，颇符合人们对娱乐公司的刻板印象——艳阳一般的红色附着在无法大改的死板建筑结构上，夸张的艺术喷绘让人三公里开外就能认得出。

　　天空是这个城市难得的湛蓝色，丝状的高积云却像打散的棉花，乱了这难得的好天气。

　　知道奇欢欢要去海山，苏浔本还想送她。

　　可她一想到接下来她要干的事情，很干脆就拒绝了。如同礼佛前需身心清净，她只希望一切能顺利。

　　直接从停车场上去，还没踏进办公区，奇欢欢就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

　　很熟悉的声音：“我都说了我姐下午就要来，你赶紧给我划个地方做饭堂，不然接下来她吃什么？”语气不太耐烦，但也不算太有攻击性，可也不像是好商量的样子。

　　回话的人就更不客气了：“我也说了，这里是上班的地方，天王老子来了也做不了饭堂。”

　　“你这地方没饭堂，天王老子怎么可能会来？”

　　“所以啊，就请您姐这尊大佛，从哪来回哪去！”

　　“从哪来回哪去？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结果还没出手，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声叫唤：“成辉？”

　　那语气不耐烦的听见声音立马把头转了过来，对上了说话人的视线：“晶莹姐！哟，陆老师也在呢？”

　　陈晶莹一脸迷惑：“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我姐要过来了么，我提前过来踩点想看看菜品质量啥的，没想到这公司连个食堂都没有，想跟他们要个地方做食堂都不让，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下……”

　　他一边朝陈晶莹走来，一边小嘴叨叨地。

　　结果还没走到目的地，话也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你姐是谁？凭什么到我们公司里来？”

　　成辉一脸惊讶，居然这公司还有人不知道他姐是谁？

　　陈晶莹和陆云出也一脸惊讶，奇总……要来？

　　奇欢欢确实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但陈晶莹不在，自己的生活起居大多交由成辉在管，也是个性子急的……她预感自己再不出现，成辉就要下不来台，趁机开口：“有人要喝咖啡吗？”

　　众人闻声看去。

　　奇欢欢手里提着几杯咖啡站在门口处，笑脸盈盈地朝他们问道，衬衫西裤，外加一件杏色风衣，再常见不过的装束，但她身材高挑，一上身精英感就往外溢，自然也没人把她当送外卖的。

　　更是有人眼尖：“你不是昨晚……”

　　“嗯。”奇欢欢干脆地应道，见没人想要，便把手中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平静地回道，“我们昨晚见过。”

　　“你是……”章画志被吓得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还顺带着看了一眼她身后隔着门的门禁系统。

　　那玩意儿，是坏了吗？

　　奇欢欢却把感叹变成了问题，看向成辉，把介绍变成自我介绍：“我是他姐。”

　　又看向陈晶莹和陆云出：“她们上司。”

　　最后看向一直拦着成辉那人：“G&O现任的首席执行官，姓奇，奇欢欢。”

　　苏浔回到京城，没往海山去，而是直接回了家，洗了个澡便钻进了工作室。

　　早上醒来的时候，奇欢欢难得赖床，他没忍心拉着她一块起来，只问了她接下来的行程。她说要去海山一趟，他本想和她一起，却被严词拒绝了。

　　看得出来她很严肃，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便还犯着困也没同意。

　　外头已经有人来敲门了。苏浔最后只帮她捏了捏被子，起身去开门，关上了卧室的门。

　　几个小时后，他打开手机，公司群炸了，999+……点开，群里全是刷屏的图片。而图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指尖微动，他看得仔细又快速，嘴角微勾，只觉得离她如此之近，心情很难不好。

　　好到明知道她不愿意，也想立马飞到海山去。

　　奇欢欢的心情却不咋样。被一堆人围着，且这一堆人，还都不是来欢迎她的。

　　章画志还没反应过来，陈晶莹和陆云出便走到了奇欢欢的跟前打了招呼：“奇总。”

　　成辉也一边委屈巴巴地叫嚷着，一边跑到了她的身后：“姐，他们不听我的……”却被奇欢欢一眼给瞪了回去，春日小树苗一样的热情，立马就蔫了。

　　章画志这才冷静下来，算上昨晚，现在是……第三次见面？他这下终于是彻底把人记住了，可还是有种恍惚感，忙辩解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奇欢欢当然知道这是误会，而且八成，责任还都在成辉，忙应和道：“章总海涵。”转头介绍起成辉，“这是我司的营养师成辉，属综合管理部的后勤。一般旗下子公司所配置的食堂内部事务，都属他的工作范围。但您知道的，海山的投资是由我们董事长个人出资的，所以情况有些特殊，贵司的基本配置并没有和我们内部配平，所以……才会起了冲突。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就先把这事情解决了吧。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意愿调整一下？”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海山，甚至严格意义上，章画志还早到些。可他还懵着呢，奇欢欢就已经把事态解释清楚了，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势。虽然决定权在他，但他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微张着嘴，一时竟忘了该怎样回应。

　　奇欢欢见状，以为他是对开食堂的流程有疑虑，便转头对成辉说道：“跟章总说下大致的流程。”

　　成辉觉得麻烦，但还是走上前介绍道：“食物呢，我们公司有专门的生产和运输供应链，所以这部分费用呢，是不用你们出的，属于员工福利范畴，由总部出资。然后就是分小食堂和大食堂，如果是超过百人以上的企业，就会单独租赁一栋物业来做食堂。要是百人以下，则一般都会在公司的每一层楼腾出一个空间来做取餐就餐区，餐食从同城其他大食堂调过来就行。我看你们这里员工也没有很多，所以大概率就是做小食堂。你们只需要每层楼腾一个空间出来，能够容纳你们这么多人就餐就行。除非，你们都不想吃食堂。”

　　他说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毕竟G&O的食堂，以多样化和高质量，全国闻名。蔬菜是有机的，海鲜是当天现捕空运到货的，肉类丰富，还考虑到企业内部有不少外国员工，除了中餐，国际风味特色料理也是应有尽有。且就餐环境和服务也是出了名的舒适和贴心，就跟高级餐厅没什么两样。

　　这……还能有不想吃的？

　　所以当奇欢欢转头问他们：“吃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吃！”

　　包括刚刚跟成辉吵架的那个人在内。此刻见终于有空插得进话，也知晓了奇欢欢的身份，那人立马换了一幅神情，穿过人群走到了奇欢欢跟前：“那真的就是太感谢了，没想到我们奇总这么年轻还这么美，这位老师也是，要是一早说清楚，我们就不会怠慢了。”

　　成辉像被扔了一坨屎一样躲闪不及怒意缠身，却又有口难辨：“我……”

　　奇欢欢却看向章画志：“这位是？”

　　章画志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抢道：“奇总您好，我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朱思丽，您叫我小朱就好。”

　　“总经理？”奇欢欢饶有兴致地看着章画志，“这一家公司怎么有两个总经理？”

　　朱思丽黄黑的脸上抽动了两下，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我是副的，负责公司的财务和艺人经纪部分。”

　　到最后，奇欢欢也没跟她握手，只转身嘱咐了成辉一句：“找HR对接一下，忙完来找我。”

　　“好。”成辉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事儿就算了了。

　　奇欢欢转头看向陈晶莹，回归正事道：“走吧，去你办公室，带路。”又看向正打算开溜的章画志，说道，“章总、朱总也都来一下吧，有些事，我们当面聊一下。”

　　陈晶莹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但不过是个小小的房间，就只放了张桌子和三张椅子，有扇窗户，多一张椅子都放不下。

　　章画志脸上有点尴尬，忙说道：“要不……去会议室吧，那儿宽敞些。”

　　奇欢欢只皱了皱眉，但没打算换地方：“没事，很快。”说完便朝里头走去。

　　另外四人一同走到桌子的另一边，面向着窗户。陈晶莹和陆云出见奇欢欢没坐下，很自然地站着。

　　朱思丽倒是很自觉，站在了椅子旁边。

　　奇欢欢只抬眼看了一下，便顺势道：“章总，朱总，坐吧。”自己却一直站着，靠在了离桌子不远的窗户边上。

　　窗外，艳阳高照。明明灿烂无比的蓝天，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焦躁不安。似明媚过后，风雨欲来。

　　奇欢欢抿了抿唇，看向陈晶莹，开门见山：“这是你前司，你又来这里办公三个月，说说吧，什么情况？”

　　陈晶莹斜眼看了一眼章画志，然后从桌子上翻出了一个文件夹，摊开递给了奇欢欢。

　　奇欢欢没接，只抬眼示意，文件便被递到了章画志跟前。一旁的朱思丽却不凑过去看，甚至往另一边移了眼。

　　“这是董事长收购海山到现在两年内海山艺人和集团的业务往来明细，业务来往分配接近完全均衡，8家子公司都差不多。”

　　章画志认真看完，有些迷茫道：“有什么问题吗？都是集团那边给到的资源，我们都一一接了，价格都是按集团的要求来的，艺人也没出什么事……”

　　奇欢欢却看向一旁的朱思丽：“听说章总虽为海山法人，但现如今海山的话事权在别的人手中。我想请问章总这说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要不换个人来说说，问题出在哪？”

　　她没指名道姓，但小小的屋子里，已然快要窒息。陆云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朱思丽看上去面色未变，头上已然冒了一小圈薄汗，在这还算清爽的春日里。放在膝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攒成了一团，乱了那平整的衣料。

　　开口的却是陈晶莹：“每家子公司的定位、能力和资源都不一样，所以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平均分配的，倘若是人为的……会间接导致集团内部竞争，分散资源。”

　　待她说完，奇欢欢转眼又看向一旁的陆云出：“财务部分，你来吧，说重点。”

　　陆云出像是早有准备道：“这两年，海山的账面看起来没有问题，进多，出也多。相关合同集中在少数几家公司，成本偏高但没有对应的项目明细，有些项目的估值虚高。董事长本来就是看重海山的现金流优势，但从结果上看，收购以后资金流反倒……”

　　奇欢欢却似没什么耐心：“说结论。”

　　“我怀疑海山在转移或者锁死他们的现金流。”

　　陆云出说完，章画志立马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了，似是被这天降的大锅吓得不轻。

　　奇欢欢却仍不看他，而是垂了眸，开始快刀斩乱麻：“海山从6年前开始便不断找机会接触G&O，但是当时掌权的人看不上你们海山。直到高董在两年前一口气将海山买下，那人才注意到你们。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人给你们的承诺是最后会以集团的名义将海山并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人私有企业。所以你们才会铤而走险，把高董给你们的钱和机会，送给别人当嫁衣！”

　　朱思丽的脸已经煞白，这话一出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反倒松了手上的劲，低声道：“奇总说话得负责任。”

　　“两年时间放任你，按兵不动，还把我身边最能干的人派来你们这里干了3个月，在这种环境里……如果负责不了，你觉得我今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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