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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几学书
自那夜槐树下剖白心迹后,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默契。云鬟不再像惊弓之鸟般刻意躲避,谢珩也收敛了那份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过于外露的维护。他们依旧在书阁见面,只是氛围悄然不同。
这日午后,骤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竹叶的清香。听雪轩窗扉洞开,带着凉意的风穿堂而过,吹散了盛夏的燥热。谢珩正伏案临摹一幅前朝名家的《山居图》,云鬟则在一旁的小案上,为他整理新送来的、需要批注的族学子弟课业。
谢珩画得专注,云鬟也批得认真。室内一片静谧,只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檐角残雨滴落的嗒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搁下笔,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云鬟身上。她正微微蹙着眉,对着其中一份笔迹稚嫩的文章思索,纤长的手指握着朱笔,悬而未决。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神情专注而恬静。
他心中微动,起身走了过去。
“遇到难题了?”他站在她身侧,俯身去看那篇文章。
他的靠近带来一片阴影和熟悉的清冽气息,云鬟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道:“是族学里一位小公子的文章,论《论语》‘君子不器’。道理是通的,只是这字……间架结构总有些松散,指点了几次,似乎成效不大。”
谢珩闻言,仔细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如她所言。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初学写字,腕力不足,把握不住结构也是常事。光靠言语指点,确实空泛。”
他说着,极其自然地绕到她身后,左手轻轻按在她身侧的书案边缘,右手则从她身后伸出,覆上了她握着朱笔的右手。
云鬟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他的手掌宽大,完全包裹住了她握笔的手,温热干燥的触感从手背瞬间蔓延至全身,让她头皮一阵发麻,呼吸都停滞了。
“放松。”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而带着一□□哄的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我带你写一遍,让他看看何为间架。”
云鬟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只能依言放松了手指的力道,任由他掌控。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包裹的手,和身后那具充满存在感的身体上。
谢珩握着她的手,蘸了蘸朱砂,在那份课业的空白处,缓缓写下“君子不器”四个字。他的力道透过她的手传递到笔尖,起承转合,顿挫有力。他的字,铁画银钩,风骨嶙峋,此刻因带着她一起写,笔触间又多了几分引导的柔和。
“看,这一横,要平而稳,如君子立身。”
“这一撇,需舒展而有力度,不可绵软。”
“结构之间,需有呼应,如同君子周而不比。”
他一边写,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讲解,声音近得仿佛直接敲击在她的心弦上。云鬟只觉得耳根滚烫,脸颊绯红,整个人被他圈在书案与他胸膛之间这方狭小的天地里,无处可逃。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松墨冷香,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的引导耐心而细致,仿佛真的只是在教习写字。可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这耳鬓厮磨的低语,无不昭示着这早已超越了主仆的界限。云鬟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身体微微颤抖,一半是羞窘,一半是……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悸动。
“明……明白了么?”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却并未立刻松开手,依旧保持着从身后环抱着她的姿势,低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鬓角,声音喑哑地问道。
云鬟慌乱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明……明白了。”
谢珩这才缓缓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新鲜的空气涌入,云鬟几乎要虚脱般地松了口气,双腿有些发软,连忙用手撑住书案才站稳。
她不敢回头看他,只是盯着纸上那排鲜红的、由他带着她写下的字,那字迹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
谢珩看着她通红欲滴的耳垂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孟浪了。但他并不后悔。看着她因自己而方寸大乱的模样,他心中竟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怜爱。
“以后指点他们课业,若遇此等情况,便可如此示范。”他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淡然,仿佛刚才那番亲密接触,真的只是一场教学。
云鬟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不敢抬头。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完全停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天际。听雪轩内,暧昧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空气中无形的丝线,将两人的心,更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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