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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第二日在朝上,宸亲王谢长明上奏提议武科加试水性,朝中持两方态度。
同意的那边多是谢长明在朝中关系要好的,提前通了气,话音一落连连称绝策。
不同意的一边只道临时加试,恐惹考生不满,考生没没准备,想必也不会有成果。
更多的则是东掺和一脚西掺和一脚,哪边也不占,浑水摸鱼冒个头算了事。
就这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文官武臣各据一词,隐隐有撸起袖子,当场打起来的冲动。
昭宁帝被吵得头疼,摁着太阳穴摆手宣布下朝,将提议压下日后再提,怕被不依不饶的众臣子追上,踩着几声“皇上”逃也似的离开宣政殿。
“殿下。”白满川与谢长明并肩而行,沉重道,“这下怎么办,我私下再递一份折子?”
谢长明摇摇头,“无用功,皇上的意思很明确了。”
白满川道,“那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是。”
谢长明抬眼看见绿瓦片上立着的一群麻雀,这大冬天的,也就只有宫里麻雀能把自己喂得这么肥了。
他不禁想起远在江南道以及边关的百姓,他们还没吃没穿,等着朝廷施以援手,可惜当朝天子办秋宴,办围猎,招待使者,偏偏赈灾粮没一点动静。
谢长明自回到京都一天没闲着,整日上下疏通关系,意图为百姓求一份赈灾粮。
交上去的折子石沉大海,连明年的军饷都讨不来。
户部苦呵呵直说现在拿不出钱了。
等等,再等等。
他能等,将士能等,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百姓能不能等?虎视眈眈的外敌能不能等?
在这么下去,这天下迟早要乱了。
谢长明继续道,“不能操之过急,今年不行就明年,水军一定要操练起来。”
白满川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西洋始终是个威胁。
谢长明顿了顿,又道,“乡试要开始了?”
“是。”白满川想了想早上苏阙给他说的时间道,“安排在后日了。”
此处僻静,不怕被人听去,谢长明索性直说,“我看好一个人,不过可惜他已经被拉拢走了。”
“谁?”
白满川奇了,堂堂宸亲王拉拢,换做是他,早就背旧人投新主了。
这人脑子缺根筋不成?
谢长明道,“岑明镜,这人城府不浅,未来在朝中遇见千万小心。”
“……”
白满川吞了吞唾沫,在谢长明询问的目光下,他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是我截胡了。”
谢长明先是一怔,没敢相信有朝一日,只知道打仗杀人的煞神白满川,也有谋划的一天。
随后大喜,抬手拍了拍白满川的肩膀,“不错,越来越聪明了!”
白满川嘴角一抽,说的像是他从前很傻一样。
“玉存兄!”
耿玉存收拾完正要下职回家,被人叫住后停下动作,回过头却见是刑部郎中。
他放下东西道,“何事?”
郎中是才调来的小少年,也是寒门出身,故而和同样寒门背景的耿玉存更加亲近。
他笑嘻嘻的凑近乎,“听说后日乡试,玉存兄要协助科考?”
监考官员早些时候已经公示,不是秘密,不过是官员不够用了,他过去打打杂罢了。
耿玉存承认道,“是,我会要告假几天,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他人。”
郎中挠了挠脖子,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玉存兄能不能帮我个忙?”
耿玉存皱起眉,下意识张嘴训斥,“且不说我不过只是协助,就是我能帮你,身为刑部的人,也不该触犯律法。”
“不是不是!”郎中吓得脸色一白,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同乡一个弟弟,他身子不大好,若是可以,发饭时多给他些,仅,仅此而已……”
耿玉存反应过来自己多想了,当即没了声音。
两人对视片刻,耿玉存干巴巴道,“他叫什么名字?”
郎中道,“习阳泽。”
“我记下了。”耿玉存自觉理亏,落荒而逃。
耿夫人见耿玉存一脸僵硬的回来,担心出什么事,端上一盘点心迎上去,“夫君?”
正巧府内的下人拿着东西上前,耿夫人和人撞在一起,左右看看,最后端着点心又走了,把书房留给他们。
下人把东西递给耿玉存,面漏迟疑。
耿玉存问,“查到什么了?”
他拆开大致看了一遍,只一眼便惊得他一愣。
耿玉存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钱塘遇刺的案子已经结束,耿玉存虽没受罚,但毕竟是他为数不多办过的事,私心很过意不去,回京都后这些时日来仍不想放过,一直在自己偷偷调查。
至于为什么要放到京都范围里查,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有所发现。
钱塘的几个刺客,是京都人。
他再仔细一问,竟得知其中几人曾在宫中做职的消息。
一个老妪信誓旦旦的指着画像,哭诉道正是她那可怜的孙子,几个月前有人在她院里留下一笔钱,从此孙子再也没回来过。
耿玉存顺藤摸瓜,直到如今才拿到结果。
他捏着纸页的指头微微发白,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颤着手放到烛火上点燃。
纸页燃烧成灰,被一阵风吹散,带着谜底,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耿玉存痛苦的捂住脸,吩咐下人先下去。
书房寂静无声。
耿玉存心想,他寒窗苦读数十载,到底所图为何。
他以为是为了天子尽忠,为天下尽力。
耿玉存读的圣贤书里没提及,熟背的律法里没教过。
倘若天子不是书中的天子,天下不是书中的天下。
他该怎么实现满腔抱负?
一队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凌厉的北风吹起车帘子,钻进车里。
布劳打了个冷颤,捧起热水喝了一口。
“大周的冬天真冷。”杜鲁将在驿站要的汤婆子拿来,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又道,“就要离开大周了,殿下再忍忍。”
布劳拢了拢厚衣服,吐出一口寒气,“等回国不要提起我们对大周将军动手的事情。”
杜鲁正有此意,陛下如果知道他们贸然动手还没成功,一定会大发雷霆。
长夜无声,天边黯淡无光,忽的传来几声怪叫。
布劳不受控制的心头一慌,预感有事发生,探出头催马夫快些。
半夜赶路本就艰难,更别提要加速了,马夫敢怒不敢言,认命般甩了一下马鞭。
骏马长鸣一声,和空中的怪叫掺夹在一起,格外诡异。
布劳暗骂一声,“这是什么鬼东西?”
杜鲁侧耳听了会道,“是猫头鹰,这鸟夜间活动,只是叫声难听了写。”
布劳才松一口气,就听马夫插进来一句话,“在大周,猫头鹰象征厄运死亡,半夜赶路遇到夜枭,可不是好兆头啊。”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深入人心,两人不寒而栗。
不因这句话的意思,只因这马夫明明是汉人,是怎么会说他国语言的!
布劳抄起匕首抵到马夫脖颈处,恨声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对我下手前,掂量清楚。”
马夫哼笑出声,隐藏在黑夜下的脸不带一点表情,手上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马绳。
他伸出一根指头把要捅进他脖子的匕首推开些,好声好气道,“皇子莫急,您贵为使者,我怎敢让你在我大周的地盘上出事呢?”
确实如此,布劳死在船上也不能死在大周地界,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没将匕首收回,又问,“那你想如何?”
“哎呀,皇子不要这般生气,我不过——”马夫两指夹着匕首的刀刃用力一震,瞬时间匕首断成两截。
布劳才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武器被这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毁掉,恐惧陡然弥漫开来。
马夫把一半刀刃随手丢掉,补上后半句话,“和皇子殿下开个玩笑而已。”
在布劳和杜鲁怔愣之际,马夫凭空而起,转眼消失在视野里。
骏马骤然失去控制,还保持的原有的速度,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马车左右摇摆,两人险些甩飞出去,忙抓住车壁。
不知疾驰了多久,骏马总算是慢下来。
布劳咬牙就要下车,凌空射来一支箭,堵住前路,他迫不得已退了回去。
杜鲁急问,“什么情况?”
布劳拔下箭还没看清楚,又是几箭射下,应是有一箭射中骏马,畜生吃痛,撒开蹄子挣扎着。
连接马车的地方不堪折磨,随着骏马的动作断裂开,在速度的影响下,马车脱力歪倒,正磕中一块石头,一骨碌滚下山去。
高处男人连着射出几箭,看着马车不见了踪影才收起弓箭,一只猫头鹰扑腾着翅膀立在他手臂上,他拉下口罩,借着月光看清一张脸。
马夫叫了他一声,“闻竹?是你吧,我家公子让我来帮你。”
闻竹回头,男人一口白牙,相貌端正,功夫很是不错,他这时才发现有人近身。
闻竹疑惑重复道,“你家公子?”
“不错。”马夫颔首,眼神大剌剌的飘向他肩膀上的猫头鹰,由衷夸道“你那猫头鹰有点意思。”
闻竹问道,“你家公子是是谁?”
马夫扬眉,没有回答。
闻竹又问,“那你叫什么?”
马夫这次说话了,“姚中明。”
“姚中明?”
白满川额角一跳,“你确定?”
姚中明是容洵的手下,所以说,是洵儿要帮他?!
他那日作弄的那般过分,洵儿居然还会记得这事。
看来下一次可以再过一点。
闻竹道,“是,他亲口说的。”
白满川又惊又喜,好嘛,他家洵儿还真是足智多谋,猜的真准。
他拨弄着容洵新送来的石榴枝,两枚小木牌撞到一起,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白满川兀自笑了。
不仅聪明,还很记仇呢。
苏阙打盹醒来,就见白满川嘿嘿傻笑,默默向闻竹投去一个吃屎的表情。
与此同时,容洵被门外带进来的凉气刺激的打了个喷嚏。
他合上书,起身合拢房门。
千万不能感染风寒了,容洵想道,“不然保不齐白满川又会找什么理由,再无理取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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