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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夜赶尸人
就像父母吵架之后的饭桌,是很久未曾处理过的低气压。
徐放觉得自己尴尬的起头在屋内回荡了许久,才被少卿大人接住:
“可能仍是盐厂相关的信息,不过我们很难再次叨扰,还需再想些对策。”
“嗯。”
丝毫没有官架的声音,甚至叫徐放产生了‘孺子可教’的欣慰,与感恩。
他有底气地点了点头,莫名就模仿起贺兰野平日的坐姿,紧接着提及准备好的信息:
“现在看来,刘财的起夜不是什么习惯,如果他是李负的线人,那么每夜子时以后,就是他们的通信时间。”
“每一天都是?”温夏也将视线从桌面转移。
徐放坐直了腰板,“没记错的话,除了值夜,每一晚,刘财和柳明成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前后脚出房门。”
“他们两个?”
夏遇安瞬间抓住疑点,徐放看看他,歪着头,
“现在只能够确定,刘财是李负的人,柳明成看起来憨厚老实,还几次提醒于我,但我无法判定他的身份,只是阐述了既定的事实。”
“.....”
简要的汇报仿若使两位狱丞的脸出现在了桌面,徐放不再多说,只觉夏遇安思索着的眉毛又皱又鼓,灵活地不一般。
“重伤的刘财现今又如何了呢?我们也有线人就好了...”
闷声的嘀咕更是险些叫人忍不住笑意。
所幸少卿及时找回了大局,
“现在大理寺一样是陛下的人,李负自然也会关注那里的动向,况且,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都只在暗夜现行;子时以后,我们去打探一番。”
“可隔壁的人万一...一直盯着我们怎么办?”
徐放出口提醒,不等贺兰野提出周全,对面的夏遇安就像是想通了,眉骨高扬,又将嘴角拉起,
“是人就要睡觉吧,尽量不闹出动静,而且被发现又怎样,有人起夜,也有人梦游啊。”
“......”
果然,这人就是有数不清的鬼点子。
徐放也噤了声,继续支着下巴,一旁始终安静的温云闲抬起头,神情已自如,像是等待夏遇安拿出计划。
而得权的夏寺正,率先安排起‘变乖’的少卿。
“贺兰野,你不会说话,就来负责梦游,怎么样?”
“......”
徐放几乎是咬着下唇才没笑出声,不敢叫人发现。
伺机报复的夏遇安也不看吃瘪的贺兰野,拍了拍温云闲的肩就继续到:“老温呢,负责观察,我负责把风和随机应变。”
温云闲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掩面轻咳后,点着头表示配合。
“很好,就按这个安排。”
眼看夏遇安长舒了一口气就要起身,仿佛将一切安排妥当,徐放这才意识到空缺,咽下笑意拉住他,“那我呢?”
“你再说,先这样,回去睡觉,子时门口集合。”
衣袖从手心溜走,“什么...”
什么叫先这样?
第一个发言的人竟忽然被排了外,对于夏遇安突如其来的敷衍,徐放很是枉然,干瞪着眼,追回房间。
他快步到床旁,还来不及问出用意,就见着夏遇安将李大夫的药丢到了角落,“他的药还是扔了吧。”
语气仍是不高兴。
“...我本就没打算吃。”
“.....”
乐天般的可靠收敛了许多,盯着包裹不说话。
徐放也没了问题,吐出一半的气,低声坐在他身侧,“白大人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今晚我...”
瓶瓶罐罐的碰撞将话语打断,谁知夏遇安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但血容丹还是要吃的。”
“啊?”
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只手,徐放接过药刚放到舌尖,夏遇安就又拿起更小的药瓶,直勾勾地靠近,“再把衣服脱了。”
“...干什么?”
不自觉逃开面前炽热的气息,小小的丸剂在瞬间被吞下,来不及感受苦涩。
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不由分说地强硬,又好像不是。
夏遇安自然感受不到徐放紧张的症结,就那样盯着他,沾了白色膏体的指尖带了些埋怨,
“涂药,下次演戏不用那么真,而且提前知会我一声好吧?撞那么大声,就算是肩膀也...”
“不痛的...”
不去看夏遇安的双眼,徐放的心跳这才平静了些,咽下口水,侧过身,老实露出那块淤青。
他不知道,不过半日,左肩处已经泛了紫,只听到身后微弱的叹息。
不冷不热的鼻息,冰凉的药膏加之温热手掌的触碰,叫肌肤变得敏感。
只擅舞剑的手指刚一用力按揉,疼痛立即传入深处深处,徐放又忍不住躲,“...嗯嘶!”
手指在躲避中即刻抽离,“我轻点。”
“没,没事。”
“再忍一会儿就好。”
肩膀又冷起来,背后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动作也温柔地有些陌生,徐放不再躲,几下按揉过后,辛辣感变得能够适应。
再次听到瓶塞碰撞的声音,徐放还来不及拉起衣领,就被夏遇安掰着转身,又与他面对。
“你...做什么?”
徐放第一次有了自己比夏遇安高的错觉。
按揉过伤痕的指尖,此刻描摹起年轮般的疤,小心翼翼地,在触碰到心尖之前,颤抖着收回。
“那这儿,还疼吗?”
“都结痂了,哪还会疼,嗯咳...”
徐放在夏遇安的眼中,看到了不该有的混沌,立刻拉好衣服,将热量藏起。
可药膏开始从肩膀渗入前胸,红晕也从脖颈,传至脸颊。
夏遇安又看了看,不再多说,带走温热的气息,枕着手臂准备小憩,又给徐放递过枕头,“睡吧,晚上的事,就交给我们三个。”
徐放不想变成被特别照顾的对象,便还坐在原位,“我可以...”
“没听庸医说吗?注意休息。”
“都说了是庸医...”
帽子已经扣好,夏大夫又把徐放的积极扼杀,抬起手把他拉向床面,“现在是我这个庸医说的,躺下躺下。”
“......”
反驳都梗在眯起的眼,两只枕头离得很近,徐放怎么盯,夏遇安都不再出声,只留给他安睡的气息。
心绪渐渐平复,徐放不禁有些怀疑,血容丹中掺杂了安眠成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梦境断断续续,总是不安稳。
感受到身旁的气息消失之后,徐放就醒了,伸手摸过去,冰冷一片,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夏遇安走了很久,于是有些担心,披上外衣就去寻。
天已经不是压抑的黑,灰蓝色的光下,没有见到马叔。
徐放走出院门,头顶似乎有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一闪而过。
沿着大路向粮仓方向走去,赫然望见三个熟悉的身影,倒在深色铁门的前方。
不好的记忆又在呼啸,徐放立刻奔向同伴,“喂!你们没事吧?”
所幸地上没有血迹,夏遇安的呼吸也无虞,听到他的呼唤后,有了些许意识,“...嗯...”
徐放又去晃动倒在一起的另两人,“醒醒!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
在底层的贺兰野先一步清醒,胸膛的动作带着靠在其上的侧脸,
温云闲睁开眼,才被扶着慢慢坐起,互相搀扶。
初夏的清晨不算冷,徐放拉过夏遇安的一只手臂,肩膀的淤青又被压疼,“呃...你真够重的...”
“我自己可以...”夏遇安揉着太阳穴,对抗过眩晕感,便不再完全倚靠在徐放的身上,拾起力气就与他控诉起来:
“本来好不容易摆脱跟屁虫来到这门口,我听见里面有动静,可是不知怎得,就被迷晕了”
......
昨夜刚一走出院门,三人就和马叔对上了眼。
马叔一幅起夜的样子,装得十分自然,关心起贵客:“几位这么晚了,是要干嘛去啊?”
贺兰野已经半闭起眼,装得更好。
而夏遇安看似难堪,与人攀谈起来却像个村妇:“不是啊马叔,说出去都不太好意思,我们这大理寺少卿,有梦游症啊。”
“什么?”
在马叔的惊疑声中,贺兰野慢慢抬起一只腿,僵尸一样地放下,不过走出一脚的距离,温云闲双手张开,随时准备护住他。
夏遇安又举起剑,挡在中间,“我们也是不放心他,他一睡着,怕是只记着大理寺的路线,可不得保护着点。”
“那我也...”
“不用不用,您白天都带我们走过了,快去休息吧,他走一圈就回来了。”
“要不还是叫醒他吧?”
马叔佯装担忧,一双手直接就要推向贺兰野的后背,夏遇安提剑去拦,“哎—”
“别碰他。”
谁都没有碰到,温云闲冷冷将一切暂停,看向好心的人,“叫醒梦游之人,后果不可预料,况且他是朝廷命官,你担待得起?”
马叔慢慢放下悬着的手,“我一个村夫懂得少,对不住啊大人...”
贺兰野的脚步在停顿后继续晃动,夏遇安继续护送,唱起白脸,“没事马叔,您快去睡觉吧,夜里凉。”
“好,有事千万喊我。”
面前的阻碍消失,贺兰野的睫毛刚一晃动,夏遇安就又小声提醒,“继续演。”
“......”
而后,温夏两人如赶尸一般,将贺兰野护送至盐厂对面,小心驻足时,却被李府内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李负像是正在与人争执,听声音,应是女子。
盐厂内时不时传来机械的轰鸣,听不清对话的内容,悄然靠近后,声音又立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香气。
待意识到不对,三人皆已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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