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之安

　　一年后。

　　苏晚重去纽约复查心脏，在走廊等待结果时，墙上电视播出一则社科新闻，NASA计划于2026年送人类上火星，刹那间她想起国内的“祝融号”，最近都没有它在火星的新消息。

　　正出神，李诗云过来递给她报告册，见她在手机上检索“祝融号”，一脸惊诧。

　　“火星车？你对天体物理有兴趣，因为新心脏来自天体物理女硕士？”

　　苏晚摇头，“祝融号的故事是弥纪庭告诉我的，他说，祝融号2022年休眠了。”

　　“好吧，”李诗云大概无法想象她一个文科生忽然说出这番话。

　　苏晚亲昵地喊他“姐夫”，补充道，“我和弥纪庭感情很好，没事聊点天体物理，怎么了吗？”

　　“没怎么，”李诗云耸耸肩。

　　十分钟后，苏晚看完手上的检查报告。

　　准备离开前，她若有所思地问李诗云，“你相信它还能苏醒吗？”

　　李诗云双手插在口袋，“谁苏醒？”

　　苏晚说，“火星车祝融号。”

　　李诗云思考了会，笑道，“我相信。”

　　隔行如隔山。

　　如果没有浓厚兴趣，谁会管什么是祝融号，谁又会关心祝融号会不会苏醒。

　　但是李诗云告诉她，他相信。

　　苏晚又一次见识了李诗云的善良，挥挥手，走向电梯。

　　李诗云叫住她，欲言又止，最终晃了晃手机，“要不，微信上说吧？”

　　苏家的私人飞机就停在疗养院外的海滩上。

　　苏晚登了机，慢慢平稳之后收到李诗云的消息。

　　【从检查结果看，你备孕的条件成熟了。】

　　换心术后一年，苏晚为了等这一天，不厌其烦地配合吃药、自测、适度锻炼身体。

　　真正等来的时刻，她心底反而涌起一种事情本该如此的傲慢。

　　这一年她在国内的家里养病，因为不能出门工作，她利用德语书来打消时日，如今，日常会话早不在话下，甚至有时，她也能帮弥纪庭整理些德语的物理专业文献。

　　弥纪庭目前仍在慕尼黑监督合作。

　　每日他们都视频通话，弥纪庭曾经试探过她，有没兴趣在德国大学申请个物理硕士？

　　苏晚说，念书多累啊，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只想在家躺平做弥太太，相夫教子。

　　私人飞机抵达深市是下午两点。

　　深秋的日光并不灼热，像细腻的绒毯遮在皮肤上。

　　苏晚回到了她和弥纪庭的家，检查了遍岛台的金鱼。

　　果然如阿姨所说，红色雌鱼恩恩肚子鼓着，看起来是涨籽了。

　　一般追尾时，一条雌鱼配一条雄鱼是不够的，到时候恩恩憋籽难受，还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苏晚电话问了嘉明金鱼店，叔叔建议她送去店里，等恩恩甩籽干净再带回家。

　　从城中村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市中心高档别墅区的Lina工作室。

　　苏晚之前在微信上听弟妹Lina说，最近碰上一位很高质的追求者，没想到，这次在工作室门口撞见对方。

　　“侯总？”

　　“……”

　　侯恒裴捧着粉白相间的小雏菊，来不及藏起来，手腕尴尬地垂在身侧。

　　他喊了她一声“苏小姐”，仿佛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执拗。

　　两人坐在Lina的工作室里，Lina忙着招呼客人，把两个女儿留在旁边的双人婴儿车里。

　　侯恒裴主动拉过婴儿车，“我来吧。”

　　苏晚坐在他对面，捧着热茶，眼睛微微眯着看他。

　　许是她的目光太不一般，侯恒裴也看向了她，问她现在身体好了吗？

　　她点头，喝口热茶，暖暖地说，“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侯总。”

　　随后，大方展示了她左手的鸽子蛋婚戒，“那时候我真没骗你……我和弥纪庭结婚快两年了。”

　　侯恒裴沉默着，脸上掠过复杂的情绪，令人难以猜透。

　　他垂着的眼皮也一动不动。

　　直到婴儿车里的小女儿抓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他没有生气，只是很轻地用被咬的手指戳了戳小女儿的眉心。

　　“小宝贝，你是不是属猫呀？”

　　这一瞬间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可以称为“父爱”的慈祥。

　　苏晚看着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她无法否认对侯恒裴是有一定好感的。

　　这种好感令她感到温馨、温暖。

　　完全不同于她对弥纪庭的那种生理□□慕和追随，以及迫切想要被弥纪庭占有的冲动和献祭。

　　安静中，侯恒裴说，“去年那时……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请你都忘了吧。”

　　“也要忘了我们是朋友吗？”她的话让他再次愣神。

　　而后，侯恒裴笑了，“我们，以后当然还是朋友。”

　　苏晚舒了口气，纠正他说，“我不止希望我们是朋友，还希望你可以顺利追到Lina，成为我的家人。”

　　这时Lina走过来，把一袋打包好的应季新款冬衣交给苏晚。

　　“多谢了，我亲爱的家人朋友！”

　　“和我还客气呢？对了，我给你和弥教授准备了惊喜礼物，回家洗了澡就试一试？”

　　还能是什么礼物。

　　苏晚快速瞄了一眼那只袋子，看见闪烁的亮片，想到去年结婚一周年日前，她在家里衣帽间试穿过一条布料少得可怜的露背裙。

　　也想到那天在弥纪庭的车里，她幻想他在床上用传统位……

　　脸发了烫，苏晚低头笑了笑，提着衣服袋子走出工作室。

　　手机上，弥纪庭发消息问她在不在家。

　　苏晚：【不在，你回家拿东西？阿姨应该在。】

　　弥纪庭：【我想知道你在哪儿。】

　　苏晚感觉没必要隐瞒他，【哦，抱歉！我还要处理一点私事，你回家稍等我会，一起吃晚餐。】

　　半小时后，她的车停在市郊的墓园。

　　她让司机原地等等，然后下车进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绿梅。

　　走出店时，手机又是一震。

　　弥纪庭：【是什么私事？不能告诉我？】

　　苏晚被他黏腻的口吻逗笑，【秘密。】

　　发完退出聊天框。

　　也在这时，她看到李诗云之前给她的消息。

　　【从检查结果看，你备孕的条件成熟了。】

　　备孕。

　　弥纪庭应该不是为了备孕才从慕尼黑赶回了家，还这么着急地想见她吧……

　　苏晚无法肯定也无可否认，握着手机，登上长长的台阶，一步步到了妈妈的墓前。

　　日暮的昏光金灿灿地照在妈妈的小照片上。

　　她拿出纸巾上前擦拭，发现有人在她之前来祭拜过妈妈，碑上的照片被那人擦得很干净。

　　旁边爸爸的墓碑也同样被人擦过了。

　　去年妈妈病逝后，是苏家大伯去纽约接回妈妈，把妈妈葬在爸爸身边，给了妈妈足够的尊严。

　　想一想，苏家虽说家世不凡，大伯却很注重子嗣和人情，印象里一次都没对她和妈妈红脸。

　　像大伯这么优秀的传统男人，人生唯一败笔就是儿子苏吾去年染上HIV，快速又安静地死了。

　　落日后，气温冷了许多。

　　苏晚在爸妈的墓前说了许多话，大多是日常生活琐事，其中的高兴和难过很简单，也很幸福。

　　回到车上，她让司机调高空调，感到腿发软，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后来她被吻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怀抱。

　　“弥纪庭，”她用困意浓厚的嗓音喊他。

　　话音未落，他的吻落在她唇上，把她抱下了车，走回他们的家内。

　　经过中岛台，苏晚听见阿姨说，太太回来了，准备食饭吗？

　　弥纪庭脚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您先下班喽。”

　　尾声有掩饰不住的上扬。

　　说着，他把她放在岛台上。

　　大门被轻轻带上。

　　随着咔嚓的落锁声，苏晚扭动着抬腿，勾住弥纪庭的腰。

　　后背贴在大理石上，又冷又硬，她不适应，要跳下来，但是被弥纪庭摁了回去。

　　“金鱼不见了。”

　　弥纪庭沉沉的声音，像一句责问，更像一句担忧，拥有令人心碎的魔力。

　　此外苏晚也生出一些想逗逗他的心思。

　　比如故意告诉他，金鱼死了，被她扔了。

　　可是当她看着弥纪庭的眼睛就撒不出谎了。

　　她对他坦承，“我送它们去嘉明金鱼店了，这两天气温回暖又骤降，恩恩肚子涨籽，我怕卡西尼一只公鱼应对不了这次的突发状况，打算多配几条公鱼，大家一起帮恩恩甩籽保命——”

　　剩下的话被弥纪庭越来越重的呼吸盖了过去。

　　弥纪庭的脑袋越压越低，看着她，没说话。

　　她抬手摸摸他的鼻骨和眼窝，小心地问他。

　　“你怎么了？”

　　“我也收到了你今天的检查结果。”

　　“是嘛。”

　　苏晚的脸烧起来。

　　她与他有过无数次亲密，但她一想到他现在脑中想着的画面，心跳一下变得剧烈，呼吸也艰难起来。

　　自己这些反应，心跳剧烈，窒息……如今不再是危险的病态，只是由美好期望引发的情动。

　　既然得到医生的准许她不再怕什么，安稳地躺在他手臂里，仰头看着他。

　　“怎么办？我现在心跳好快，是不是又快死了？”

　　“……真的吗？”

　　弥纪庭似乎听信了她，立刻要拿手机打电话。

　　“假的，我骗你的。”

　　她的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把他的手机反扣在岛台，线条漂亮的手腿缠在他身上。

　　“这里太冷了，我想去卧室。”

　　他没说话，抱她起来。

　　楼梯走到一半，他的左手被她拉着压向她的心脏，但位置好像偏了一点，掌心有很柔软的触感。

　　彼此心跳愈加强烈。

　　在绵长的吻里，苏晚的双手攀上弥纪庭的肩膀，试图在躁动的柴草上撒一点火星。

　　她正开口时，听见他抢了白。

　　他无尽温柔地望着她。

　　“听说传统位最易孕，把它放在最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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