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骤雨

作者:陈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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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6 章


      天花板上的白,像那个男孩子的脸色一样。
      窗帘的褶皱,像他心口的多次心脏手术留下来的疤痕。

      孤寂的漫长童年刚刚过去,童年时的好友任希颖刚刚疏远,同桌朱施南升了初二刚跟她调开。
      他和新的女同桌正在打闹,在间隙里丢给她一张纸条,他同桌的女孩子就像鸭子一样呱呱呱笑起来了。

      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是不是太想我,才愁眉不展。
      她远远翻个白眼给他看。听见他身边女生笑得更响。

      于是她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有个安静的身穿校服的白影子走过去,她大叫起来 “池龋”,跟着追了过去。

      初二开学已经一周,池龋才刚来报道,她追上他,抢着带他去找老师。
      整个小学,坐在她身后的那张椅子一直是空的,所以那张椅子上难得坐人的时刻就变得很宝贵。

      她知道,他一次次地做心脏手术,胸口皮肤的疤痕好了又切开,切开了又缝合。
      因为难得来上学,他跟班上的同学都不熟。

      大家都知道,他是池家那个身体娇弱,也许根本活不长的小公子。
      可梁鸿宝喜欢跟他说话,他小学坐在她身后,上了初中仍然坐在她后面。
      她说:“怎么这么巧。”

      他慢慢地说:“不是巧。是老师问我,我跟哪位同学最熟,我说跟你比较熟,所以他一直让我坐你后面。”

      “老师真关照你。”
      “可我不喜欢这种关照。”

      他苍白的手指握住笔,把书本上写心的地方慢慢涂黑。
      她拿了一支红笔,把他涂黑的地方,都画出一颗红心来,砰砰砰,看起来跳得很有力的那种。

      有班上的调皮蛋过来看了,满书的红心。调皮蛋手按右边心脏,在他们面表演了一个被丘比特射中红心,然后倒下的画面。
      池龋却气得紧紧抿住了嘴唇。

      那同学说:“你不要误会,我这是演示梁鸿宝春心萌动,可不是表演你心脏病发。”
      池龋把那本书砸在他面前,他很少激动,也不应该这么激动。
      同学跳了跳脚:“真没意思,病秧子就是逗不起。”

      朱施南过来拎住那人脖子:“是不是找打啊,道歉。”
      “对不起咯。”那个人没精打采敷衍道。

      “对她道歉!”池龋说。
      梁鸿宝指着自己,看着他。

      以前只是坐在身后的看起来和童年的自己一样孤单的同学,后来是应该关照的身体比较差的同学。

      可在病弱的他为了她第一次对同学发火,那一刻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好,我道歉。不该说你对池龋春心萌动。毕竟谁也不会喜欢病秧子吧。连体育课也不能上。”

      那是个春日的下午,三月的阳光随着暖洋洋的春风落在桌椅上。
      有柳絮在窗外飘过。

      她说什么了,她说。
      “我喜欢的。喜欢得春心萌动,怎么样呢?”

      就这样开始的。
      童年的孤寂、青春期的胆怯和自卑,有了一个相同心境的人,仿佛是心脏得到了延伸。

      池龋的姐姐来谢谢她和朱施南。
      “听说你们帮我弟弟出头?听说有人喜欢我弟弟?”
      她摇一摇头,“不是听说,是真的。”

      池雅一怔。
      高年级的池雅在学校是风云人物,性子傲,成绩好,每次主持或者发言都自带聚光灯一样吸引人。梁鸿宝一直对她有种隐约的崇拜。
      而这样一个人,因为池龋的关系,渐渐也成了她的朋友。

      她陪他去复诊,在浸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两个人一边等检查结果一边合看一本书。
      去学校后门的沙坑捡漂亮的石头,一块一块洗干净然后带回教室瓜分。
      两个人像小情侣似地勾着小手指去逛夜市,看卖鸟人把一排蓝色的鹦鹉放满整只手臂。

      池龋羡慕地看着,梁鸿宝问他要不要买一只。
      他说不行,因为心脏不好有时候会呼吸困难,所以这种带毛的东西,家人都不让他养。

      这种羽毛漂亮的鹦鹉,他最多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一下,其实连用手摸一下都要冒风险。
      她于是替他养了一只。

      其实她害怕这种长毛、尖嘴的动物,鹦鹉的鸟喙啄人还很痛。
      可是每一次课间,她转过头跟他讲家里那只蓝色的小鹦鹉事情,他眼睛总会亮一下,像沙坑中的鹅卵石被太阳晒出光泽。

      她于是很用心地养着,就为了可以告诉它关于鹦鹉新的事迹。
      这是一只脾气很大的公鹦鹉,有白色的眼圈,总是抬着脑袋用鼻子噗噗出气。喜欢吃瓜子和朝天椒,喜欢叽叽喳、叽叽喳这样叫。

      她只有喂它吃瓜子的时候它才显得高兴一点,所以她成天一粒粒喂它。
      她把它养在院子里。一有人按门铃,它就警觉起来了,跟着门铃大叫,好像要压过门铃一头似的。

      池龋说他查过,鹦鹉的心脏和人类构造差不多,如果养得太胖也容易得心脏病。所以也不能喂它太多油脂高的东西。
      梁鸿宝嗯嗯嗯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应不应该不顾父母反对,再去买一只同样长相的鹦鹉。

      因为那只鹦鹉早在买回来的第三天就咬伤了她的手,然后不吃不喝撞笼子死了。
      她左手虎口处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和池龋心脏处的疤痕有点像。她被啄破皮都这么痛,更别说在胸前做手术,所以她更舍不得他伤心。

      她只能编故事。

      父母却绝不允许她再买,因为养鸟像上了年纪的叔公们会干的事,而且那只鹦鹉在家里到处拉屎。
      有一次还在梁翰生凑过去看看时,朝他锃亮的皮鞋上拉了一泡。

      所以她抱着愧疚的心,继续兴高采烈地编鹦鹉的日常。
      最后越编越离谱,在她描述中,那只鹦鹉已经学会了用三种语言打招呼,能站在她手上对家里来的客人点头,还能帮她叼起蝴蝶结发夹放到她手心里。

      她吃苹果的时候,鹦鹉在吃皮,她照镜子的时候,鹦鹉也会把脑袋左右晃动,像在整理下仪容。
      她的鹦鹉还会从楼梯扶手上一路滑下来,然后在滑到底的时候拍拍翅膀飞起来,转头等她。

      但那一天放学,池龋准备去她家,看看那只神奇的蓝色鹦鹉。

      梁鸿宝一整天都在盼望有奇迹发生,到下午的时分,池龋突然嘴唇和手指发紫,被救护车紧急送进了医院。

      他出院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梁鸿宝去他家看他。
      一见面她就大颗大颗地掉眼泪,他用苍白的嘴唇问她:“鸟死了吗?”

      “鸟飞走了。”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在纸上把这个暴脾气蓝鹦鹉的故事延续下去。
      池龋在床上画画,梁鸿宝就假装回忆那只鹦鹉的日常。

      他们有时候还会想象,它在树林里遇到另一只暴脾气的鸟,然后如何打架。
      或许它会被人抓了,但它那么凶猛,还有点狡猾,总能逃跑第二次。

      也许哪一次在苹果树吃苹果的时候,遇到了另一只花鹦鹉,谁也不服谁,但却总在一块站着,久而久之,生下了一只苹果花那么漂亮的小鹦鹉。

      池龋用一种很纯的蓝色画那只鹦鹉,比梁鸿宝实际记得的鹦鹉要蓝得多,也漂亮得多。他们还给这个纸上的鹦鹉给取了个名字,没有像以前用“小蓝”那么马虎的名字。而是叫九月。

      因为到了九月池龋要再做一次手术,这次手术如果成功了,医生说就等同于普通人的生存几率了。

      九月蓝这个名字好神气。
      梁鸿宝让池龋在最漂亮的一块鹅卵石上用水彩画出一只蓝羽毛的鹦鹉。她把它带去学校,放在课桌的里面。每次不放心的时候就伸手摸摸它,心里默默祈祷,池龋能看到五十年后九月的蓝天。

      九月过了,十月来了。十月再过,冬天来了。

      池龋躺在病床上,他不愿去上学。手术结果不算坏。如果能在短期内等到一颗正常的心脏,然后再进行一次成功的开胸手术的话,也许结果就不算坏。
      可池龋说,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次类似的话了。

      梁鸿宝每天放学都去看他,他大多数时候都躺着,迷茫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变得不太愿意讲话,手腕上有划出来的伤疤。

      他的家人非常非常注意地关注他,他们聊天时,家人也要十分钟就进来看他们一趟。
      他苍白的嘴唇带一抹淡笑:“我现在也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了。”

      梁鸿宝使劲想给他再编出点蓝鹦鹉的故事。
      在他们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比一只关在笼子里天天想逃走的暴脾气鹦鹉更有生命力的故事呢。

      可她编不出来了。
      她深深地害怕,她那天下午期待奇迹出现的祈祷真的被上天听到了,老天为了圆她的谎言,才让池龋突然发病。

      她这才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鸟不是在他手术的时候飞走的,鸟是早撞死了。包括自己在那个下午的祈祷,祈祷奇迹发生,祈祷他突然有事不能去看。

      池龋轻轻抚摸她虎口的伤疤,告诉她,其实他早知道了。
      他还说,鹦鹉不应该是这么骄傲的动物,可我们挑的这只是。

      他们两个为这只短暂养过的鹦鹉的与众不同共同骄傲了一会。

      那你为什么说要去我家看鹦鹉。
      因为我喜欢看你慌张。

      冬天淡淡的阳光洒落在白色的枕头上,池龋的头发柔软得像油墨的笔触。

      我每次情绪激动都会让家人紧张,所以我尽量一直都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鸿宝你不一样,你会哭,会笑,看书的时候喜欢皱眉头,不开心的时候鼻子也会轻轻皱起。我喜欢看你表情丰富的样子。

      我喜欢看你慌张。

      那个下午是说了很多傻话的。说了池龋出院后最多的一次话。

      她记得自己,轻轻把脸靠在他放在床边的手背上,像搞笑艺人那样滑稽地说话。“我以后还会有更多表情,记得要一眼不眨的收看啊。表情丰富的人容易长表情纹,我肯定比你更容易长皱纹。到时候你可不能嘲笑我。”

      “到时候”,这个时候的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把握,池龋能不能活到她所说的时候。

      那一天是冬至,梁鸿宝很清楚地记得。

      出门前黄嫂说家里要包黄米汤圆,馅料准备了红豆、蜜枣和芝麻,让她早点回家。
      那个冬天,出乎意料的不冷,整个冬天都有阳光可晒。尤以那天的阳光最好。

      梁鸿宝带池龋出门时,池家父母一再交代要小心。池雅还说,鸿宝,也就是你,要是换了其他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小龋也太固执了,怎么也不肯让我们跟着。

      说是不跟着,还是有司机跟着。
      池龋想去海边。想去看看冬天的海。

      虽然是暖冬,仍然怕他感冒,家人给他裹了厚厚的羊绒围巾,只露出苍白的脸。
      梁鸿宝说像一只刚出生的雏鸟宝宝。

      池龋走得慢,步子弱,那司机步子重。池龋让他远远地跟着,还是能听到那属于强壮健康的大人独有的啪啪啪的脚步声,像马。

      午后的白太阳,天空上白纸似的几朵薄云。站在银色沙滩上的池龋,有个淡而薄的影子。
      司机不知怎的,坐立不安似地来回打转。池龋说,祁哥,那边有个小超市,你去买烟吧。
      司机看了一眼,摇摇头,说算了。

      池龋说,没事,我和鸿宝聊聊天,就在这。你买了站远点抽,别让我们闻到烟味。

      等那个司机走了,池龋才说,我很讨厌那个新来的司机。
      梁鸿宝问,为什么呀。

      他可怜我。而且他活得很马虎,抽烟喝酒,而且我还在车里曾经发现过他和女佣亲热留下的避孕套。他可以做所有对身体不好的事情,我却要小心翼翼地活着。

      我觉得每次他开车带我的时候,他都在想,就算我是司机,你是少爷,又怎么样呢。
      你为什么不让你爸开除他呢。

      他摇摇头,我讨厌的人太多了。我爸开除不过来。鸿宝,你其实不了解我,我讨厌所有可怜我的人,同学,老师,你原来的同桌,还包括你。

      我?
      梁鸿宝陡然睁大了眼睛。

      嗯。
      池龋盯了她的眼睛一会,就转头去看海。

      你表情丰富的脸上藏都藏不住地表现出,这家伙真可怜,我要对他好一点。
      我是因为可怜赢的吗?

      她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看着和缓的海浪不断往前推进,一遍一遍徒劳地打湿海滩,又回到海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想看海吗?
      她摇摇头,还沉浸在自己其实是被池龋讨厌的感伤里。

      因为它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每一天涨潮,落潮,机械而重复。而且海水的涨落也不是自己导致的,是因为风和天气。它看起来无能无力,可为什么那么充满力量呢,我想不通。我在病房里戴着呼吸机的时候,耳边总是响起潮水一样的声音。医生说那应该是心跳的声音,我觉得不是,就是潮水的声音。

      梁鸿宝听得云里雾里,池龋喜欢看书,自然科学学得很好,她却不擅长。
      我不想做一只笼子里蓝鹦鹉,我也想越狱。我也不想重复地等无谓的希望了。

      如果生不能由我控制,心跳也不能由我自己选择,至少让我掌握一样东西的控制权吧。
      我不喜欢听天由命,鸿宝你懂吗?

      她没有一下子就懂,可她垂下眼睛看见了他手上的伤疤,寒意像潮水一样涌上她心头。
      他看见了她的眼睛,他笑了。

      你的喜欢不过就是可怜而已,和任何人没区别。和我父母姐姐一样,只要人活着就好,不管他痛不痛苦,不管他怎么想。

      沙子滚落进鞋,好疼。

      你想不想证明你的爱是不一样的。
      她点头。

      那么闭上眼睛,只需要一分钟就好。
      她摇头。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她还是摇头。

      喂,鸿宝,你有没有因为那只蓝鹦鹉的事撒谎骗我而愧疚过,还有你那天下午的祈祷,也许我就是因为那个祈祷才发病的。
      她一动不动。

      所以闭上眼睛吧,闭上眼睛我就原谅你。
      她拉住他一边流泪一边在摇头。

      傻瓜,你以为我要干嘛。我要做什么也不会趁你在的时候,这样岂不是会害你一辈子记得我。他说我才不会,我才不会那么残忍。

      我只是想还你这个。
      一本语文书从书包里掉出来,落到沙子上。梁鸿宝蹲下来,捡起书,发现那本书上所有她画过的红心又被涂黑了。一个个大小不一,黑色水笔画出的黑色的坑。

      其实那天下午,你在我书上涂涂画画的时候,我觉得好丢人啊,所以才生气。

      被你喜欢真是丢人。他轻轻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班上最让人恶心的那种女生。你好像用那种眼光看你周围每一个男生似的。但只是你一直粘着我,我才不得不理你。

      恶心的粘人精。
      梁鸿宝抱着满是沙子的书就那么蹲着。

      他用脚踢一踢书页,书页上的飞沙就扑到了她脸上。她嘴唇上都沾到沙子。
      池龋用鞋子踢一踢她的脸。粗粝的沙子压痛了她的脸。也许有几粒掉进了眼睛,她从眼睛连带脑袋都木木地痛起来了。

      池龋垂着眼看她,还不走?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要说这个。别再来烦我。别再每天假模假样跑到我家来看我。你是没有别的朋友玩吗?
      还是要用别人的不健康来衬托你的特别?
      把祁哥叫过来,我想回家。

      她揉着眼睛跑开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想到他可能是装的,就是为了支开她呢。
      她想过的。

      她还想,一只痛苦的鸟到底有没有不喝水、不吃饭撞笼子而死的权力。
      可她想的更多的是什么呢。

      她想,如果他要死就死好了。他这么对我。

      可跑到一半时她忍不住回了头,沙滩上除了风没有任何人影。
      水面上只有水鸟像扎猛子一样扎进水里。

      司机从水里拖出了半死的梁鸿宝时,她身上拽着池龋的湿淋淋的尸体。

      有游客拍下了海岸上这组照片,投给报社。开头写成了豪门花季少男少女为爱殉情。后来池氏出来辟谣和谴责,事情越闹越大,各种传言都有。
      梁鸿宝去上学,根本不在乎同学的眼光。

      她的手臂整整一个学期都带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在这个学费昂贵的学校,很多人都有背景有来头。只有她,是因为害了一条人命而闻名全校。

      那本踩烂的语文书最后一页写着,爱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本来就是一只不可能养的蓝鹦鹉。

      那块画蓝鹦鹉的石头和这本书一起,被她在柜子里藏得很深。
      每年冬天的时候,她都感到异常寒冷。

      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喜欢过呢,她一直不能确定。
      那块墓碑照片上的脸停留在了少年时,梁鸿宝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了。

      每一年,她都在冬天去看海。每一次都比上一次长。
      那个冬天,她又在海边站了很久。

      海边有一男一女牵着一只大狗在散步,还有一个哥哥一样的小男孩带着小女孩在玩耍。
      那天她去祭拜了两个人,他们葬的其实并不算太远。

      回家,她打开抽屉,一层一层,打开那只合上后就再没打开过的木盒,那块画了蓝鹦鹉的石头上水彩已经斑驳。
      她捧在手里,虎口的疤痕仍留淡淡痕迹。

      “池龋,我不想再去看冬天的海。我想试试看,在笼子里有没有办法活得好一点呢。”

      那年冬天的末尾,她在福利院的阳光里面遇见了关晖。
      他的脚步声听起来像一匹年轻而有力的马,能载她度过无数个漫长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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